顾早藻妈妈的手艺真如他所言，好的没话说，不同于饭店的浓油酱翅，家常小菜中掺杂着自己的独到之处，别具一番风味，很难想象这样贵气端庄的妇人也可以烧得这样一手好菜。
可我却食不知味一般机械的扒拉着饭，第一次到早藻家教我根本没有办法放松。
“依然的父母今天在家吗？”
我含着刚吃进嘴里的米饭，如鲠在喉，一秒钟后还是硬生生咽进肚子。
“……在”
“父母平时工作忙不忙？”
我用筷子戳腾着碗里的饭菜，始终没有再送进去一口。
“有时忙，有时不忙”我敷衍着回答。
“父母在做什么工作？”
心里直冒冷汗，问这些问题在饭桌上是不预备让吃了。
顾早藻在一旁看出了我的慌乱，蹙眉头道“妈，吃饭呢，你没完了”
虽然在心里为他这一行为拍手叫好，嘴上还要责怪顾早藻对他妈妈调查我情况的干涉，不自觉间，我已经将自己投身于两个女人间的虚伪过招中。
我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来二去的问，饭桌上觥筹交错间我的老底就要被掀个底掉了，不过那时的我单纯的以为父母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与其被逼问出来，不如自己招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在酒过三巡后我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
那时我一度觉得自己做的对，在顾早藻妈妈心中我即使一无是处，但也是一个坦白真诚的孩子，真是蠢到家了，可是……即使有所保留，我又能撑多久。
吃完饭，我和顾早藻的妈妈一起在厨房洗碗筷，顾早藻也想加入来着，被他妈妈‘无情’的劝退。
“依然”早藻妈妈仿佛空了一个世纪长的寂静后突然郑重的叫我名字“你和早藻都还小，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而且……以后我们是打算送早藻出国深造，你也一定希望他发展的好……”
我发誓我后面听的耳鸣了一阵，好像前几句话像带刺的狼牙棒一样，没几下就把我的心敲的鲜血淋漓。
顾早藻的妈妈说了很多，我捡着听只有两个字，‘拒绝’。
很给脸的拒绝，让人心里凉透的拒绝，温柔的抹杀掉我心里所有的期许。
我将最后一只擦干净的碗放进消毒柜中，转而笑着道“阿姨，我都懂”
她愣了一下，拾起她能融化人心得微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只是为她惊艳的容颜增添一分平易近人，只是这样的笑容让我心寒。
饭后，我和顾早藻俩人手牵着手在湖边散步，顾早藻的指尖冰冰的，怎么捂都捂不暖一样，我双手捂着他的手，如视珍宝的哈着热气“你手怎么这样冷，带着手套也捂不热？”
顾早藻手上戴着的毛线手套是刚学会毛活的我没日没夜做出来的，虽然左右手大小不一，但这个冬天他只带这一对手套。
余光瞄到顾早藻眼含笑意的看着我，眼角眉梢含情脉脉，透过他的瞳孔看到我的影子，即使飘忽不定，也令我安慰，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眼中有彼此。
“依然，这都是男的该干的事”
我对着他的手哈着气“我手又不冷，你冷我就帮你暖么，是不是好点了”
多年前，我一直以为顾早藻的手冷，怎么捂都捂不热，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在他身边帮他暖手，他就不冷了……如今想想，什么手冷，真正捂不化的是他的心……他没有叫停，我就傻傻的帮他暖了那么多年……
“早藻，如果你妈妈不喜欢我，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我没有看他，内心却早已因期待他的回答波澜壮阔。
顾早藻捡起地上的石头向水面扔去，满不在乎的说“怎么会，我觉得我妈对你印象还不错啊”
他向湖面斜着再抛进去一块石头，兴奋的数着数“一碗、两碗、三碗、四碗！依然，我扔了四个水圈！”
看着顾早藻的游戏，我的心凉了大半截，如这寒冬腊月的湖面一般，被个别稀松消薄的冰凌包裹着，孤立无援的以碎片姿态漂浮在水中，无助可怜。
顾早藻看到的都是相敬如宾，亲切友好的画面，我要说她妈妈在厨房跟我的‘问候’吗？说了有用吗？在我与顾早藻的这条感情线路上，被动的好像一直都是我。
其实在感情这条线路上，一直都是两军博弈，我爱的太真，太多，又瞻前顾后，可不得一败涂地。
中午的饭局我也没吃多少，随便扒拉两口就完事了，此刻饥肠辘辘才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北城的习俗，是要一家人蒸包子，包饺子的，而我没吃上包子，也没吃饺子。
“早藻，我们去吃邹记水饺吧！”我突然转移话题。
大过年这路上也没什么人，店铺都没几家开门的，开了的几家生意也很清薄，门可罗雀，我们到了邹记水饺门前，意料之中吃了闭门羹。
“走吧，这大过年的店铺都关门着呢，咱去东六巷那个阿姨那吃水饺，她肯定开门着”
我站在原地不走，看着邹记水饺的大门发呆，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好背，前脚吃了鸿门宴，后脚吃了闭门羹。
顾早藻突然拉我，不耐烦道“走啦，看到了都关门了，站多久都是关门，中午不好好吃饭，这会饿了又”
我回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稍显急躁的顾早藻，他没有了往日的耐心，我敏感的触角感受到了不安的因子，尤其是他的不满，落在我眼底被无限放大。
我突然不管不顾他的拉扯，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顾早藻也跟着我蹲下，歪着头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缓慢的抬起头，憋着嘴委屈巴巴的说“我就要吃邹记水饺……”然后对着邹记水饺的门庭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因为没吃到水饺哭还是这触霉头的一天而不悦，应该是多方面原因，可我只愿意承认是因为没有吃到水饺哭。
顾早藻被我的反常整的哭笑不得，手足无措，只能一边安慰我，一边应付路人诧异的目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