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再确认身后不在有追踪者后,长安逐渐停下了脚步。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打开手中的档案袋,仔细的阅读其中的内容。可当他看到最后一页的结尾后,他惊奇的发现,这份档案只是一份最普通的工作报告。
一种突兀的感觉浮现在长安心间。
等等!长安突然抬起头,疑惑的表情在他脸上浮现。
“我为什么会拿这个档案?”长安感到一丝突兀,在逃亡的时候,在进入监察大厅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寻找逃亡路线,而是极其自然的冲到档案室内,在众多文本之中拿取其中的一个档案。当他神经不在紧绷之后,长安感到自己与这个档案之间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你翻到封面,让我看看。”艾吉奥突然说道。长安将档案翻页后,艾吉奥思考良久,说道:
“你将第二页,第四页,第六页的每行文字的中间折叠,并将他们撕开。然后将第二页的第一条放在第四页的第二条下,以此类推。”
长安照做之后,三页纸张重新排列组合后,三页本是枯燥乏味的报告,在长安眼中变成了陌生却又充满美感的文字。
“那个人也是一个刺客。”艾吉奥通过长安的视角,说道“这是刺客在紧急情况下通过这种排列组合传递情报的加密方式,而这些字,则是古代意大利的文字。而上面的熏香也是刺客之间联系的一种方式。你可能是被自己的血脉所影响,条件反射下拿走了这份档案”
长安没有言语,他没想到,那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竟然是一名刺客,而这个老人,甚至连他的逃跑路线都早早计算好了。“这些意大利古文应该失传已久了吧。”艾吉奥注意到了长安的神色,主动问道。
“不只。”长安看着眼前的文字,略有所思。“别说古代文字了,就连意大利语都早已消亡,甚至。”长安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意大利已经消亡了。”
“怎么可能!”纵使一向沉着冷静的艾吉奥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会失神“意大利怎么可能会消亡?”
“不只是意大利。”长安苦涩的笑了下“2050年,英格兰,意大利,法兰西等数个欧州国家,和美洲大陆的所有国家合并为新联邦。然而事实上,这次合并只是一个霸主国家对周遭的吞并。”
“这…”艾吉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但现在当务之急的是手中的文档。“等我们回去之后再细说,我先翻译这份文档,你注意听。”
虽然艾吉奥表面上缓和了语气,然而长安依然敏锐的捕捉了艾吉奥话语中的低落,但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的在心中叹息。
“很高兴你能看到这封信,长安。”
“你可能不认识我,所以我想先进行自我介绍。我叫艾翁-尤金,是来自兄弟会的一名正式刺客。同时,我也是新联邦最后的一名刺客。”在读到这里时,艾吉奥平稳的话语之后蕴含着像涌动的火山一般的力量。
“同时向您致敬——艾吉奥·奥迪托雷·达·佛罗伦萨大师。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意大利与兄弟会的噩耗,在此我恳请您一定要保持冷静,继续阅读下去。时代已经变了,您的血脉力量与刺客的经验固然强悍,可在现代科技面前,依旧有些不足。”
艾吉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继续读着:“那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件时,很遗憾的告诉你们,我已经死了。如果在我的计划之中的话,我会死于一场爆炸,而爆炸的地点则是新纽约的AE传输站。我引爆哪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当看到那个单词之后,艾吉奥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他才幽幽的说道“如果在爆炸之后,AE传输站毫发无损,那么就代表整个AE装置的核心,就是能够篡改人类记忆的第三金苹果。”
“AE装置是一种传输记忆的装置。”长安开口解释道:“AE装置能够注射的记忆分为一二三类三种记忆。第一类是高等人才,统治阶级的记忆。而第二种则是工程师,程序员等中等人才。而这两种都需要高昂的价格才能进行注射,如果是穷人的话只能注射第三类AE记忆,也就是熟练工人的全部经验与能力。”
“如果不注射呢?”艾吉奥问道。
“那么就会被社会淘汰。”长安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个人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与记忆注射直接带来三十年的工作经验与记忆相比较。而第三类人的工资虽然能保证生存,但绝对无法留下存款去注射更高一等的AE,所以第三类人只能让孩子去注射三类AE,保证生存。但如此循环,就······”
艾吉奥了然,继续翻译着其中的内容“艾吉奥大师,作为金苹果历代的守护者之一,您应该明白这种东西沦落到统治者手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已经时日不多了,黑雾将我的肺部的侵蚀已经非常严重。而我的使命在交给你们这份信件时就已经完成了。所以,我这条老命就可以随我驱使了。”
“我只想用死亡,来警示与您相同的大师,与他们的血脉继任者。同时我也想以新联邦最后一名纯血人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请不要为我感到难过,这是我最为一名兄弟会的刺客最后的荣光。”
“长安,你的信念是我在漫长的生命中,遇见过最坚定,也是最纯粹的一个。能与你为之相当的,也只有另一个与你同源的女孩。所以,我将艾吉奥大师的血脉托付于你。希望你能继承兄弟会的传承,与艾吉奥大师重建兄弟会,让自由重归于人民手中。你的新个人身份,可以去新摩根的黑鸦帮中获取,他们的首领是你现在唯一能信任的朋友。”
“艾吉奥大师,刺客已经被历史所遗忘,新联邦内的现代刺客只剩下我一个人。然而初生的太阳已经升起,传承的种子已经播撒。在遥远的东方国度,也就是长安的家乡中有一句哲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请您忍耐,等待,在敌人露出弱点之前,请保护好这些新生的幼芽。对了,长安对刺客不算很了解,也请您在此之后与他多多进行交流,他所信仰的理念也会给你带来全新的世界。”
“最后,向刺客的信条致敬。——艾翁·尤金”
在最后,是一个坐标,标明了尤金的一个藏身处,里面放置了长安与艾吉奥所需要的材料与装备。当看完这封信件后,二人皆沉默不语。
“走吧。”艾吉奥的声音有些沙哑,长安点了点头。起身赶往坐标地点。
“刺客最早是建立在公元前38年,而我们的组织被称为兄弟会。”在路上,艾吉奥开始向长安阐述刺客组织的历史:“兄弟会信奉自由,坚信权利应该还给人民,而不是一昧的禁锢。而我们的敌人,也正是信奉绝对秩序的圣殿骑士。”
长安穿梭在无人的油柏路上,地面上的影子逐渐拉长,与年轻人的身躯逐渐分离。“刚才我从二十四米的高度跳下去为什么会毫发无损?就算是有树丛,冲力也会至少让我骨折。”
新摩根的基调就是永远的死寂,黑色交织着灰白将城市涂抹,如同狰狞的深渊。
艾吉奥通过长安的眼眸注视着这座钢铁之都,说道:“刺客的血脉之中往往蕴涵着一种能量,关于这种能量的猜测有很多,有人说是上个文明的主人赠与的力量,也有说是金苹果辐射了我们的祖先。但无论怎样,这种能量能带来很多奇异的力量,但都有一定的条件。”
“比如刚才的跳跃?”长安问道。
“是的,这种跳跃在兄弟会之间被称为信仰之跃。只有虔诚的信仰,才能让能量散发到周身,带动其他的存在。风会给予我们调整身形的机会,大地会给予我们缓冲的恩赐。而信仰,让我们敢于跳跃。”艾吉奥答道。“当然,不只有这些。与雄鹰共鸣,对身体的完全掌控,还有很多。有些被挖掘出来,也有些被永远的埋没在墓碑之下。而且······”
谈话结束后,便是一阵无言。过了一会,长安对艾吉奥说道:“我们到新摩根了,尤金给的坐标就在城里的东南处。可问题就是——”
长安停下脚步,眼前的城墙如一面浇筑的铁盾,屹立于新摩根之外。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合金筑造的城墙没有任何的缝隙,无法攀爬,更无法击溃。
“你们为什么还建造了城墙?我还记得在现代,城墙只是博物馆中的照片与残砖。”艾吉奥看着城墙,不禁问道。
“为了防止人口流动,不让第三类贱民玷污高贵的新纽约。”长安将上衣褪去,露出流线型的肌肉。他弯下腰,在草地之中摸索着。
“你想怎么上去?我个人建议是从正门进去,如果你能找到一个遮盖面孔的东西,我能让你混迹在人群之中令人无法察觉。”艾吉奥提出建议。
“不行的。”长安拿起两根被掰开的木棍,木根的尖端被修出一个尖锐的尖头。他紧了紧裤脚,抓住木棍站起身来。“哪里可没有门卫,三十六个红外线识别将城门完全封死了”
“那怎么办?”
“简单,如果红外线左右交叉。”长安看着道路上并肩而行的两个年轻人,嘴角勾勒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就站在中间好了。”
俯身,冲刺。长安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从路灯光芒难以波及的地方冲向二人,当快要接触到二人时,长安突然拍了下手。
“嘿。”
两个人顿时一惊,连忙向后转过头去。就在这一转头的功夫,长安左脚前踏,直接窜到两人的中间。没等二人有其他的反应,长安就将双手搭在他俩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脖颈旁尖锐的触感。
“两位兄弟。”当二人想要将头转回时,脖颈处的刺痛阻止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长安站在中间,如同朋友一般笑眯眯的说道“今天走夜路掉了卡,身上有点脏活不敢去补办。能不能麻烦二位帮我架个桥送我过去?”
“可以。左边瘦高的年轻人当即答道,右边胖一点的想说什么,却被拉了拉衣袖,打了个眼神,便没了声音。长安示意二人前行,将木棍偏离了一点。
三人向着城门走去,像是两个人架着一个醉倒的朋友一般缓慢行走。到了城门处,在经过扫描仪的一瞬间,高个嘴里嘟囔着鞋带开了,突然弯下腰,右腿用力向右踢去,同时对着胖子吼道“快跑,找雅各布老大过来,别管我。”
碰的一声,一声惨叫在城门处响起,微胖的年轻人捂着自己的左腿躺在地上,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而二者的中间,则早已空无一物。“啊,这。”瘦高年轻人看着眼前的空地,陷入了迷茫。
“其实吧,说是三十六个红外线,其实平常开的就三个。”长安在小巷中穿梭时也不忘讲解道:“而真正能照到人的只有三根线,而且今天功率格外的小。这就就代表着只要一个微小的平面就能阻挡,所以在哪个瘦高个蹲下之前,我早就将他的身份卡拿了出来,对准着即将经过的红外线。这小子早就谋划好了,一直在想这个,就连木棍早就被我松开了也没有发现。”
虽然已是半夜十一点左右,但工厂中的轰鸣声依然回荡在大街小巷之中。长安灵活的翻腾在杂乱无章的街头,向着城市的东南角跑去。
“到了。”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一层居民楼出现在二者眼前,而尤金的坐标就是定位在这里。
“打开防盗门,站在门口处。”长安根据信中的密码转动门锁,站在门框上。“举起右手,在门檐上找到细环,拉出。”咔哒,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长安的脚下响起。“向右拉两次,在向左拉一次,然后放下右手。”当长安放下右手的一瞬间,脚下的机关触发,两个活板像反方向张开。没做反应,长安便掉入洞中。
地洞不深,长安只在半空中调试身形便安然落地。当他抬起头后,一个镌刻着赤红色A字标识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是刺客的标识,要从左边推开,右边有陷阱。”艾吉奥说道。长安从左边推开铁门,在吱呀的刺耳声中铁门缓缓展开。
“这么多?”三十多平米的地方却装满了难记其数的装备。而根据顺序,从衣袍到长剑,从短枪到半自动步枪应有尽有。
长安脱下了身上的麻衣,在艾吉奥的指导下穿上放在最显眼的一套衣服——一件白色短袍与长裤,鹰嘴般的白色兜帽被放在脑后,暗红色的刺绣与长安黑色的头发相得益彰,错落有致。当他套上长靴后,发现这一身衣着竟意外地合身。
“很适合你。”艾吉奥说道“这身衣服能够调动血脉,一定程度上能减少他人的注视。当然,如果大家都穿一个颜色的衣服的话,你还是很显眼的。”
“这到没什么关系。”长安整理了下衣襟,走向了一旁的装备处。“刚才的灰色衣服只是强制第三类人进入一类城邦时穿的,其他时候人们的衣着是不被限制的。嗯?这是什么?”
长安拿起一个像是护腕一样的物品,但相较于一般的护腕,这个被刻意加长了许多,足有半个小臂之长。而护腕的底部,无数微小的零件组成一道又一道的机关,将一并闪烁着寒光的短剑隐藏在皮革之下。
“这是袖剑。”艾吉奥的语气中似乎有了些许怀念。“几乎是我们刺客的一个标志吧,一把极其隐蔽的刺杀武器。”
长安将袖剑套在手臂上,看着护臂上似乎是刻意而为的几个卡槽若有所思。“也许在有材料后,我可以在上面加一点小东西。”
“的确可以。”艾吉奥说道“我曾经一个名为达芬奇的友人帮我改造过袖箭,在暗槽之内藏了几个毒针,只需要拨动机关就可以将其射出。”
长安点了点头,随后在艾吉奥的指导下,将一个又一个的或武器或装备带在身上。这些传承千年的古董明显或多或少接受过现代改造的痕迹。
“好了”长安站在一柄巨剑前,透过镜面的反光打量着自己。白色短袍,赤红刺绣。兜帽之下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这一刻,长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伫立在罗马钟楼之上的白色身影。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一双眼睛便不再锐利,只剩下普通与平静。
长安走向一旁的文档库,根据尤金留下的讯息,他将近些年来在寡头集团内部偷取的资料都悉数存放到这里。而最其中,标志着虎纹的档案是最为机密的一份。
文档不断地翻页,而长安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如水,当翻到最后一页时。长安似乎要择人而噬一般,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这帮杂碎,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