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很多事情我没跟你说,艾吉奥。”长安低着头,沉声对艾吉奥说道:
“我们四周的黑雾,是工业大生产带来的灾祸。这道黑雾让很多难以支付净空装置的第三类人患上突发性心梗,而这种脑梗,一旦发作便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但是如果按尤金所说,黑雾只是一个借口。”
长安翻动着档案,眼前的文字叙述着令人胆寒的真相,潦草而多次涂抹的字迹也表明了尤金在写下这篇档案时愤怒的心情。
“2050年1月4日,第一批注射第三类AE装置的三类人中出现多起暴毙事件,官方说是黑雾对人体的侵蚀。但与我联系的几个没有注射AE的老朋友的确因为黑雾发病,但都不是脑部问题。也许是我样本太少,但这件事必须高度注意。”
“2050年3月14日,我被派往三大AE注射城市的新纽约进行交流,很令人感到突兀的是,新纽约的死亡率明显高于其他城市,接待我的那名研究员对此有些含糊其辞,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新纽约的球图研究室。”
后面就是一些平常的记录,而当最后一页被翻开时,长安顿时呼吸一窒,手中青筋暴起。
“2050年12月9日,我查清楚了,全部都清楚了,我无法形容我看到的景色,血肉组成的湖泊,散落在地面的脑干,还有抽取脂肪的管道,令人作呕,令人发指!”
“刺客传承中有对一个名为金苹果的描述,金苹果很可能是上个文明所留下的遗物,拥有着超凡的能力。而AE装置的效果,与第三苹果的篡改记忆极其相似!我查找了先祖留下的手札,金苹果的发动条件很简单,生命。”
“我在此之前对比了所有的死亡数据,死亡的人大多是身体有伤痕或是心理状态有问题的第三类人。而这些人的遗体被政府统一焚烧并埋葬在公共坟地。我去了一趟坟地,发现绝大多数的盒子中只是一种细碎的砂子,而真正的骨灰寥寥可数。”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金苹果的存在,但极大可能,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AE装置并不是研发出来的科技,它只是一个屏障与载体。真正的记忆传输都是金苹果的运作。球图集团用AE装置在所有人脑后植入了一个定时炸弹,只要他们愿意,下一秒就可以让任何注射过AE的人死去。”
长安读到这里时,感到脑后发亮,他摸了摸脖颈,虽然接触不到深入骨髓的“AE”,但不知为何,长安总感觉脑部传来些许的刺痛。
“而每三十年清洗一波人口,既可以减少第三类区域的负担,也可以为金苹果充能。那些黑雾也不是装饰物,这些黑雾对纯血人的伤害非常巨大,AE装置可以形成一道识别屏障,阻挡一定的黑雾。”
“而大型的空气屏障只有第一类顶层存在。所以如果我所想的不错的话,案板上的不只有第三类人,第二类人,也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已经被黑雾侵蚀的太多了,反应能力与身手已经下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我不能在第二层工作了,信条计划已经启动了,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做一些文章。”
长安合上档案,兜帽下的神色充斥着愤怒。
“长安!”艾吉奥感到长安心中的涌动,沉声说道:“不要让心情影响你的行为与判断,心中的火焰只能暴露你的意图,静下心来再去思考!”
“我很愤怒,也很冷静。”长安说道,他的眼中出现了罕见的迷茫:“可我又该怎么做呢。”
艾吉奥也没有了言语,如果破坏AE传输,那么黑雾的侵蚀就会让更多的人死去,而如果放任不管,那么永远都会有人因为这座血肉铸就的座椅而死去。
“至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是么?”艾吉奥明白,长安虽然在短短的十多个小时里展现出不属于他的成熟与老练,但他的本心依旧是个年轻人。虽然二人只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艾吉奥依然能看出长安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
“先去黑鸦帮吧,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一个身份证明。一千多年前的意大利如此,现在也应如此。”艾吉奥说完后,等待着长安的应答。
“等办好证明后,我想成为刺客。”长安低头端详着眼前的袖剑,对着艾吉奥说道:“我的父亲是一名外交官,因为掌握四大财团太多不利的消息而被暗杀。我跟着他的朋友,也是他的保镖学过一段时间潜伏与搏击,但还是不够。
“你不用离开现在的组织的。”艾吉奥明白长安心中的顾虑,直接开口道:“兄弟会已经消亡了,这是事实,然而只要刺客的信条还流传着,刺客就没有消亡。我会传授给你一个合格的刺客应有的技能,也会教导你如何调动血脉的能量。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不,也可以说是请求。”
“你说。”
“重建兄弟会,将信条继续传承,你可以将你所信仰的理念贯彻在新兄弟会当中。”
“我同意。”长安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站起身,昏暗的烛火将拉出一道漆黑的影子。长安一扫心中的迷茫,眼中如火:“那么,我们该走了,艾吉奥导师。”
“bene。”(意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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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摩根的基调永远离不开黑烟与齿轮,黑雾笼罩在城市街头,而黑眼将整个天空遮蔽。齿轮的交错声规律的如同永不疲惫的交响乐团,奏鸣着机械的篇章。行人虽然穿着色彩斑斓的衣物,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成不变的麻木。
长安洁白的短袍在多彩的人群洪流中显得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去关注他,也没有人会看周围的陌生者。停不下来的不只有冷漠的机械,更多的是匆忙的脚步。
“我对黑鸦帮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们的主要收入是酒水与走私,他们控制了第三区的所有地下酒馆,同时他们跟底特律和芝加哥的黑帮都有些来往,彼此也经常走私一些烟酒。”长安混迹人群之中,用不易察觉的声音说道。
“酒馆,应召女郎馆这两个地方都是最好的情报来源地。”艾吉奥指导着长安“应召女郎一般都能在床上套取她们想要获得的情报,而酒馆则需要你自己出面,一般的地下酒馆都有老鼠的存在,也就是情报贩子,一会到地方后先不急着去见黑鸦帮的首领,打听一些情报在斟酌行使。”
长安点了点头,在宛如迷宫般的街道中穿行,在走过一躺倒着许多醉鬼的长街,一个挂着老旧霓虹灯牌的酒吧出现在二人眼前。
“铃”推开门,淡红的风铃发出脆响,酒吧里的喧闹并没有因此而安静半分。汗臭与劣质烈酒的味道充斥在昏暗的酒馆之中,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令人厌恶却又上瘾的环境之中无法自拔。
长安随便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下,冲着一旁擦着木杯的酒保说道:“一杯麦芽啤酒,不放冰。”酒保点了点头,不一会就将一杯散发着发酵味道的啤酒放在长安面前。
长安抿着啤酒,打量着酒馆中的众人。但令人失望的是,所有人都同出一辙的痛饮着烈酒,彼此之间的交谈都寥寥可数。
“没办法,是这样的。”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长安的对面,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这群人一天要工作10个小时,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能自由支配,所以对他们来说,能喝酒就尽量不说话,挺令人无奈的,是吧?”
年轻人挑了挑眉,立领的皮质风衣,干净而又整洁的内衬,放在一旁的精致手杖都代表了他不俗的身份。
“污染,机器,黑雾,童工,剥削。”年轻人侧过头,看着拼命将酒灌入喉咙中的众人,讽刺的笑了笑。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我曾看到过新纽约的高楼,我还以为我又复活在了维多利亚时代。”
长安突然抬起头,紧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右手无名指微屈,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忘了自我介绍了。”年轻人将头上的绅士帽摘下,起身微微弯腰,行礼致意。“我叫雅翁,同时我也有另一个名字,雅各布·弗莱。一名来自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刺客,向您致敬。”
话语刚落,长安左腿用力一蹬,避开了雅各布横扫的手杖。手杖在空中掀起一道破风声,重重的砸落在一旁的桌椅上,实木桌子瞬间变成一堆残渣。
长安冷冷的盯着雅各布,身旁的酒鬼突然四散,几个手拿粗制火枪的人慢慢向长安包围,其中就有在城门处被长安胁迫帮助过检的两个人。
“什么意思?”长安问道,话语中蕴含着刺骨的寒意。“刺客的剑刃何时被允许对准其他兄弟了?”
雅各布没有回答,他将手杖放在一旁,从腰间拿出一个铜制的指虎套在手上。双手抬起,做攻击姿势。
长安与雅各布都没有行动,只是在桌椅间彼此周旋,长安虽然手上并没有利器,但微屈的无名指却令熟知刺客的雅各布忌惮不已。
“抱歉。”雅各布突然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他将指虎和手杖都放在桌子上,示意自己不再抱有敌意。
长安依旧浑身紧绷,蓄势待发。突发的情况让他更加警惕起来,他并没有卸下防备,迅速的环视着周围的情况。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会将事情的原因向你解释清楚,请你尽量保持耐心,当然,我已经卸下所有的武器了。”说完,雅各布右手一抖,与长安手上同出一辙的袖剑被摆放在桌子上。
“可以了长安,放下袖剑是刺客的最高礼仪,你暂时可以相信他。”艾吉奥嘱咐道。
长安示意雅各布说下去,无名指不在如方才紧绷。看着到这里,雅各布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能解释清楚。”长安虽然面色有些缓和,但依然怀有戒备。
雅各布苦涩的笑了笑,点燃一根香烟,长吸一口,说出一个让艾吉奥与长安脸色皆变的事情。
“我的姐姐在上个月被人击伤昏迷,至今未醒。而凶手行刺的地方,就在这酒馆里。”
雅各布坐直身体,湛蓝的眼眸中充斥着怒火。
“而击伤她的人,也是一名刺客。”
“一名叛逃的刺客!”
注: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前接乔治时代,后启爱德华时代,被认为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它的时限常被定义为1837年~1901年,即维多利亚女王(Alexandrina Victoria)的统治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