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之后我要回国了。”温情坐在自己家客厅,正在和纪宸冥视频。
“嗯,”纪宸冥手上翻着文件,头也不抬。
“不是我说你,纪宸冥,”温情双手环胸,看上去十分不满意,“我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和你打个视频电话,你怎么这么漫不经心。”
“最近比较忙。”纪宸冥合上文件,看向电脑屏幕,“等你回来再说吧,我爸妈说请你吃饭。”
“那我不一定有空,”温情歪头想了想,邪笑道,“我可是大忙人……”
“你有什么忙的。”纪宸冥不屑。
“嘁,”温情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儿,“你会不会说话啊,想当初你让我帮忙追安……”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女人止住即将说出口的下文,看了看纪宸冥的表情,改口道,“你这个势利眼,有求于我就好声好气了,平时就喜欢摆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视频中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要是回去,肯定是要见她的。”温情正色。
“嗯。”他淡淡应着,面上的表情看不出过多波澜。
“诶不是……”她被这一副故作随便的态度整无语了,“你这也太假了,强装什么镇定,你个榆木脑袋,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在意就说呗!干嘛要藏着掖着啊!”
“小情,你在和谁打电话?”
视频中传来模糊不清的男人声音,纪宸冥皱了皱眉:“你谈恋爱了?”然后快速补上一句,“这么快就同居啊。”
“什么啊,”温情翻了个白眼,匆匆忙忙,“先这样说,我还有事。”
“滴——滴——滴——”
视频关掉的一刹那,纪宸冥依稀看到屏幕中门内走出的人影,愣了一下。
唐翊?
“唐翊!”温情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生气地怒视着从卫生间走出来的男人,“你洗澡就洗澡,管这么多干嘛?”
“还有,你怎么能这么叫我!?”
半个小时前————
“叮咚——叮咚——”
温情从一堆草稿和电脑中抬起头,导师布置的毕业设计她还未完成,从电影节结束到现在,她已经为之忙碌了整整一个星期,却毫无收获。
她有些烦躁的从画室中走出来,问了一句:“谁啊?”随后听到门外传来的一声应答:
“我,唐翊。”
唐翊?
温情走到猫眼看过确认,这才开了门。
唐翊拿着毛巾站在门前,头发湿湿的。
“你怎么在这儿?”她率先开口问。
“我住你对门,”唐翊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人畜无害,“我们家停水了,你看我的头发,还湿的呢。”他看上去有些难过地指指自己的头发,挂着水,“能不能借你们家浴室洗个澡?”
“什么?”
现在————
“有什么关系,”唐翊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湿答答的头发滴落到灰色的木地板上,男人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万一有人想要挖我墙角怎么办,我这是先见之明宣示主权。”
“你谁啊?”温情双手环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要不是我大方借你浴室,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也不是,”男人笑笑,放下手机,走到她跟前,趁她不注意,俯下身子,把她圈在沙发和自己之间,“其实我就是单纯想来你家洗澡。”随即补充道,“我虽然现在不是你男朋友,以后就是了,以后不仅是你男朋友,还是你丈夫。”
唐翊刚洗完澡,薄荷的香味还留在身上,冰凉的水滴滴落在温情脸上,竟然出奇的感觉到点点温热,她不自然地别过脸,嘟囔着:“脸皮真够厚的。”然后推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收走笔记本电脑,快步走进房间。
末了,补了一句:“洗完就赶紧走,记得把我家门关好。”
唐翊笑了起来,耳根子却也是禁不住红了,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请你吃夜宵啊。”
“长胖。”房间里传来幽幽的拒绝。
“胖什么胖啊,”唐翊不死心地走到房门前敲门,“走啊,我请你。”
“不吃,快走!”
唐导惨遭拒绝。
画室————
温情合上门,自然地拿起铅笔,在米白色的画布上勾起草图。
一笔一画,行云流水,衬着窗外星光点点,心中的画面在脑海里愈发清晰,顺着她的思绪,和夜色一点一点柔和下来,像极了脸颊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弧度。
夜很安静,无风无雨,满天星光,宛若流光点缀了漆黑的幕布。似同宇宙,广袤无垠,我们在这个无边的空间中,努力散发自己的光和热,奋力地,想要去照亮这个世界。
人们常用无情和冷漠来形容夜,因为在夜的黑暗里,我们格外容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却又常常不甘于屈服,而想要做一些特别的事去改变现状。
黑暗会吞噬我们的信心和勇气,却也能给予我们前所未有的感受和灵感。
油画笔,蘸着颜料,在纸上铺下一层黑,让人晕眩,直击心脏,穿透灵魂。
黑色中不易经见的深灰,细细观察后,竟然意外的惊艳。灰色和黑色混杂交织,像极了黑云翻滚的雷雨天气,那样狂躁,可也沉静。
它咆哮着,酝酿雷雨后的洁净和一见倾心。
以钛白为主调,湖蓝为阴影,在天空中洒下一片星河绚烂,宛若罕见的天外来客,充斥神秘与巧妙的味道。
夜空笼罩下稀稀疏疏的绿植,并不显得杂乱无章,调和过的草绿反倒为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夜色增添了几许活力。
她刻画得很小心,生怕手一抖毁掉薄荷树的形态。
虽仔细,但也只是画出薄荷叶的大致形态,再无细致。
待温情完成作品,天边已经泛起隐隐约约的鱼肚白。
又是一夜未眠。
她筋疲力尽地从画板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即感受到腰部一阵酸痛。扶着腰打算回卧室好好睡一觉,刚从画室走出来,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熟睡的男人。
由于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上,客厅里的光线很暗。但她依旧能清楚地看清躺在沙发上的人。
是唐翊。
她小心翼翼走到沙发边,凭借窗帘缝透出的微光,细细端详着男人的五官。
不得不说,很立体,也很好看。
温情被他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吸引了,没忍住半坐到唐翊右侧的沙发上,凑近细数。
唐翊打着轻声而匀速的睡鼾。
“一天天都忙的什么,累到睡这么熟。”
她抱怨得极其小声,生怕惊扰熟睡的人。
倏尔回过神,轻轻站起身,拿来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门被合上,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恰好射入透过窗帘的一束日光。
面上笑意止不住,伸手摸摸右侧的脸颊,仿佛还留有那温热的气息。
“小傻瓜。”
唐翊回首看向那扇关着的木门,笑了起来。
女人进进出出,等到她第二次走进卧室,唐翊从沙发上站起来。
像个小偷似的走进画室,映入眼帘便是一幅又一幅油画作品。
大部分都是风景。
唐翊在偌大的画室里遛了一圈,欣赏过每一幅作品,最后站在画室里放满奖杯的橱壁前暗暗赞叹自己媳妇的艺术造诣。
画室的中央立着画板,板上的作品还没来得及拿下。唐翊迈近,打量着这幅画。
他对油画也是有点了解的,恰巧画下方的绿植似曾相识。
于是男人下意识朝画桌看去,桌上放有一张名片卡,钢笔墨色还深,应该是刚刚写上去。
《薄荷味》
是新作品的名字。
男人又止不住笑起来,只是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笑什么。
卧室————
通宵画了一晚上的油画,身上都是颜料的味道,所以温情照常洗了个澡,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躺下就睡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精神得很。
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举起,看不清五指,但也是意料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好像总能闻到一股薄荷味。
方才想起来,自己家的浴室貌似也是薄荷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液。
等等——
也就是说,唐翊用了我的沐浴露??
脑中回忆起唐翊来敲门的一幕,确实——手上只有一个衣袋。
她有洁癖和很严重的控制意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别人共用过沐浴露洗发液和……
“我家只有一个浴室?”
温情这才真正反应过来,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在浴室里怎么没注意到洗漱台上的衣包呢!
在L国待这么久了,还没有习惯这件事。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这下是真的彻底精神了。
“我真是个猪脑袋!”她把一头棕黄色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抱怨着敲打被子。身上的瞌睡虫已经被赶的干干净净,毫无睡意。
“唉,怎么办啊,这下彻底精神了。”她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下床走到梳妆台前,细看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这么重……”
“猪脑袋,”敲门声响起,“那你到底要不要睡觉啊?不睡我去买早餐。”
温情怔住.jpg
她匆匆忙忙披上外套,开门一脸不情愿:“你怎么醒了?”
唐翊笑得无奈:“小姐,你洗澡的时候水声那么大,不醒都难啊。”
“我看你睡觉的时候睡得挺熟啊……”
“什么?”唐翊佯装没听见,凑近又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没什么。”她嘟囔道,然后装出生气的样子,“你偷听!?”
“我没有,”唐翊耸耸肩装无辜,“你抱怨的声音大,房门隔音效果又不好……”
“唐翊你……!”
“好了,”唐翊说着,打断她的话,抬手看看腕表,“现在是早上5:08,时间还早,你先睡几个小时,我出去晨跑,回来给你做早饭,九点准时到我家。”
“晚安。”
他伸手揉了揉温情本就有些乱的头发,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笑意盈盈地往外走。
都大白天了还说什么晚安。
温情暗自诽腹。
踮脚把头往外探,直到门外的大门被关上,才合上房门,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给导师发短信,告知他自己完成了毕业作品。
继而躺下,盖好被子,伴着清爽的薄荷香沉沉睡去。
薄荷味的甜梦,一定很美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