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
唐若棠一声呼唤拉回纪宸冥的思绪。
菜都上齐了,他骤然间回神:“嗯?”
“在想什么?我看你今天一天都在出神?”
“没,”他矢口否认,半晌,犹犹豫豫,“妈,你认识刚才走廊里的女孩儿?”
“嗯!”唐若棠重重点头,“她就是上次你回家的时候,我和你说教我松鼠桂鱼的学生,”随即邪笑起来,戏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你这个万年老冰山,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纪宸冥怔住,半天:“不……不用。”
他埋头吃菜,一言不发。
记忆追溯多年前-————
“中午做什么菜啊?”纪宸冥从门外走进来,刚收到外卖小哥跑腿的菜,几个袋子摆在桌上。
阚安寻闻声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脑袋,然后一边擦着脸,一边慢悠悠地走出来:“你猜啊。”
“还和我卖关子?”少年走上前,从女孩手中抽出洗脸巾,恶作剧着在她脸上一通胡乱擦,把女孩扎好的马尾弄得乱七八糟,继而俯下身,凑近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女孩儿答非所问,撅嘴鼓腮倒是一幅生气模样,声音压得低低的:“纪宸冥——”
少年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鼓起来的腮帮子,打趣:“你瞧瞧你,和河豚一样,”转过女孩的身子,拉起手,走到洗手间,“来来来,我给你扎。”
阚安寻本就只是装装样子,这一下被逗笑了:“你哪会啊。”
“多扎多扎不就会了嘛,”纪宸冥回答得很不服气,“只不过今天第一次而已。”
二人站定在镜子前,少年开始笨手笨脚地为她束发,可是不巧,顺长的乌发偏像着了魔似的,就是不听话,左落一丝右掉一把。
“你这头发太不听使唤了。”他抱怨道。
“手艺不精还要怪我的头发啊?”阚安寻看着镜子里的纪宸冥,哭笑不得。
一番折腾,手拙的少年总算扎出个像样的马尾。
“嗯,不错。”阚安寻瞅瞅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颇为满意。
反是站在身后的纪宸冥,跟前的女孩儿对着明镜,他看着束起的长发愣了神。
“安安。”他忽然叫道。
“怎么了?”
“以后一直为我留黑色的长发吧。”
“好啊。”
纪宸冥抬眸,镜中二人相视一笑。
“话说回来,今天中午到底什么菜啊。”少女少年一前一后想跟走出洗手间,纪宸冥跟在身后,忽然想起最初的话题。
阚安寻领着他走到桌边,打开袋子:“这是今天的主菜。”
纪宸冥视线看进袋中,一眼认出:“桂鱼?”
“嗯。”女孩儿点点头。
“怎么做?”
“松鼠桂鱼啊——”阚安寻故意拖长腔调,心里期待着少年的惊喜。
不出所料,纪宸冥瞪大了眼睛,明显不可思议:“真假?你会?”
“什么意思啊,小看我?”她故作不悦,反问蹙眉,随即舒展开,得意地笑着,“不会的东西我不会学吗?”
纪宸冥看着女孩儿的表情,止不住笑起来,伸手去揉女孩儿有些婴儿肥的脸:“可以啊,我们安安出息了。”
“那可不。”
高三————
纪宸冥睡眼惺忪从卧室走出来,临近正午,窗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地板。
“你这是干什么。”少年瞬间清醒,看向收拾东西的女孩,声线清冷。
阚安寻手上抱着一堆东西从洗手间走出来,穿过客厅,径直走回自己的卧室:“中午我就走,不留这儿碍眼。”
“搬去哪儿?”
“和你有关系吗?”阚安寻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注视少年,因为前一天的争吵,嗓音仍然沙哑,随后踏进卧室。
少年站在客厅,偌大的房子安静得只听得到行李箱上锁的声音。
阚安寻固执地拉着两个26寸的行李箱走到门口,开了门,将箱子拖出门,全程无话。
女孩背手合上门,屋内的少年一言不发。
“门已关好”的机械提示音说完的五秒内,纪宸冥站在原地没挪脚步。
强忍住追出去的冲动,少年走到厨房。
冰箱的左门上贴着上个月才写好的菜谱,是少女清秀隽水的字迹。
松鼠桂鱼:
材料:桂鱼、油适量、盐适量、料酒适量、姜适量、葱适量、淀粉适量、醋适量、白糖适量、生抽适量
步骤:
1.鲤鱼去鳞去鳃去肚,洗净沥干。
2.在鲤鱼的两侧,连着头部的位置横切一刀,在鱼尾处也各切一刀,有个白点,捏住白点,用刀背轻拍,拉出鱼线。
3.切下鱼头,鱼尾,从鱼背剖开。
4.剖去鱼骨,片成2大片鱼片。
……
“我总觉得你今天不对劲,”唐若棠把菜夹到纪宸冥碗里,然后放下餐具,一本正经,“你是不是觉得她像你高中认识的那个女孩子?”
男人猛地抬头。
“不是。”他否认。
“纪臣爵,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漫不经心过了……”
“我说了不是。”
“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女人解释得语重心长,“我和爷爷不一样,你所爱护的、追求的,我希望你尽己所能,爸会尊重你的想法。”
“像你奶奶说得,人这一生极其短暂,在转瞬即逝的时光中朝自己所爱奋力一搏,才是这一生万千风采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今晚你见到的女孩,她叫阚安寻,下午刚出新闻,阚氏的新董事长。她也是如此,错过了自认为生命中最珍贵的救赎,所以不得不在这个对她来说充满恶意的世界里摸爬打滚站起来。”
“可是站起来又怎样呢?坐在观众席的我们无法真实地看到舞台上演员内心,也不敢妄加揣测,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人啊,一旦心里有个心结,解不开,就会成为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
“我希望你,不要有像她这样的遗憾。”
男人低头沉默半晌,不说话,眼中墨色宛若深潭。
许久,浅笑着:“知道了,不聊这些,吃饭吧。”
您不知道,我的遗憾就是她。
“不好了不好了!星星姐!你看!”助理将手机上的报道拿到正在化妆的阚星颖面前,女人定睛一看,吓得花容失色,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化妆师手中的修容盘打翻在地。
大名鼎鼎的影后阚星颖身份实为阚家私生女???
“这是哪家报社?!封杀了!快封杀啊!”阚星颖把手机砸向助理,“公关啊!公关不知道吗?”
“可是,星星姐,现在吴老师不在……而且,这上面都有证据,说你是阚方良的私生女……”助理回答得支支吾吾,明显底气不足。
“怎么可能!”她连忙打开手机,找到微博上的新闻,映入眼中的却是DNA报告单的白纸黑字。
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反反复复重复:“不可能……这不可能……”
快速拨通阚方良的电话。
“阚方良!这怎么回事!我到底……”
“星星……你听我说……”
“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女儿!?哪里来的DNA报告?我告诉你,这是诽谤,是诬告!”
“阚星颖!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你三番两次惹毛阚安寻,她也不至于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你以为我好过?我现在都他妈要被媒体的电话淹死了……”
“阚安寻?”阚星颖双拳紧攥,长长的指甲深深嵌进手心肉里,挂掉电话,拨通阚安寻的号码,却是关机。
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袭来,女人几乎要哭了,提着一颗心把电话打给了阚楚。
“哥……”声音伴着浓浓的哭腔,“我怎么办啊……我……”
“你别哭,我现在也烦着……”阚楚揉揉痛得要炸裂的太阳穴,“你这件事情公布出去,阚氏的股价掉的厉害……这件事也不怪你,是阚方良和罗绮筱闹的决裂,阚安寻存心报复。”
二人各执己见各说其词,阚星颖慌了手脚。
经纪人从门外走进来,她挂掉和阚楚的电话,快步上前,话语中带着强烈的哀求:“吴姐,你快让公司给我公关……我不能糊……不能……”
吴池甩开阚星颖的手,将合同狠狠甩到女人身上:“不用废话了,签吧。”
阚星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合同,看清封面“解约合同”的大字,瞪大了眼睛:“解约?”然后大力撕掉合同,双手抓住经纪人的手臂,“出了事就会解约?!你们得给我公关!公关!你敢和我解约,信不信我让你们倒闭?!”
“阚星颖,”吴池好笑地看着眼前几近疯癫的女人,双手环胸,“这件事是你个人的丑闻,和公司有什么关系?阚氏现在大换血,阚安寻才是阚氏的老板,她会帮你?”
她冷笑着:“不用折腾了,要封杀你,是阚氏和京垕的意思;为你这样一个不可能再给公司带来任何利益的丑闻艺人得罪阚安寻和朴亓,你当公司傻吗?”
“朴亓?”听到这个名字,阚星颖本能腿软,瘫坐在地上,“怎么会和朴亓有关系……”
“你还不知道啊?果然是私生女。”吴池嗤笑,“不过也是,一个名字不在阚家族谱,不被家族承认却自称大小姐并且妄想抹去真正千金所有痕迹的私生子,怎么可能知道,阚安寻的母亲,阚方良的正妻罗绮筱,原来是朴家的人。”
“阚安寻……又是阚安寻……阚安寻分明就是一个罪恶滔天的杀人犯!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杀人了?”朴亓站在门口,半倚门框,俊美的面庞让人挪不开眼,却透露出一股冷气和危险的气息。
“朴总。”吴池低眉颔首。
朴亓扣紧左手的袖口,低眸道:“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小心……”忽而勾唇一笑,整个休息室中笼罩着杀气,“死无全尸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