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净,如今指环爆裂,姜神、潘建已死,势必会惊动邬吉城那边,看来,尚武者联盟那里,理当鸡飞狗跳了。”
祁连净一副闲散超然的模样,似乎对七鲁城刚刚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不似韦思梵那般惊魂未定。
梳理了思绪,她将指环这件事的嫌疑,引至了一个人。“回邬吉城后,得好好问候一下,姜艺心了。”
一切源自潘建那句话,“只有我、师父、师妹知晓双灵气指环之事”,这让祁连净回忆起那日在姜神梦中所见。虽说姜神精神力强大到足以改写梦中情景,但对于一些细节,还是无法全部掌控其中。这里面,就包括送姜艺心指环之事。
事后细想,姜神拼死护住的内奸,自当是他最为亲近之人。如此一来,姜艺心的嫌疑便显而易见了。只是,她这次,并未亲自前来运送父亲遗体,祁连净知晓姜艺心与姜神之间确实存在一些隔阂,但不至于与自己的父亲死生不复相见。莫非,是她伪装得过于严密了?
只是如今,祁连净为保护自己与韦思梵,舍弃了那枚指环,从此之后姜神之事便死无对证,这指环便构不成证据了。想要为祁连山翻案,此物件早已失去作用,找出邬吉城那个内奸,便难上加难了。
还有,那高畜刻意引二人进入畜境,莫非仅是让他们找到王婶所在,那伯歌现世,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竹筏在湖中飘荡许久后,停泊在了一个山间的码头。二人下船后,暂时找了家客栈修沐。
不过,二人经过长时间的跋山涉水后,余下的贡献值寥寥无几。迫不得已,住在了一间地字三号房中。此房,是这家客栈最末等的,无窗,狭小,一张床。
还是老规矩,所吃所用,都被祁连净占了大头。她理所当然地躺在了床上,韦思梵只得又要了一床被子,铺在旁边的地板上面。他此刻顿觉有些脸红心跳,但看向面无表情且淡定无比的祁连净,便咬着牙,身体僵硬地躺在了地铺上面,期间还不时望向床上那少女。
入夜,祁连净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见韦思梵睡得正熟,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出来,于是,将枕头狠狠砸在他头上。缓了片刻,对地上捂着头的韦思梵说到:“睡不着,和我换个地方。”
就这样,两人的待遇互换了。祁连净若无其事地躺在地铺上,韦思梵却笔直僵硬地躺在了床上。床上的被褥里,还存有少女身上淡淡的荼芜香。他闻着这香气,胸中翻涌澎湃,似有一股热流涌入了自己全身,恐怕下一秒,韦思梵便要窒息了。
突觉床下传来阵阵轻鼾,韦思梵料想,她自当是睡熟了罢,自己也终于可以安心入梦了,便闭目养神,放空心绪。
睡意未足,便听到少女发出了轻微啜泣。韦思梵猛地惊醒,翻身下床察看,只见侧躺的祁连净双目紧闭,眉中紧蹙,眼睑凝结了一滴泪珠,划过鼻梁,没在了一侧脸蛋与铺盖的间隙里。这是韦思梵第一次,亲眼见到祁连净落泪。
这泪,寥寥几滴,并不似梨花带雨,而是一种,忍耐许久后,万千苦闷痛楚集合而成的微微宣泄。这泪,落得克制,落得隐蔽。
韦思梵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祁连净,本是一个风华正茂的二八少女,却在最美好的年纪,承受着不该有的心酸、悲怆。她像一只狼,随时警惕着周遭的一切,随时防备着有心之人的算计,这只狼,冷峻孤傲,又执着不屈。
就在他正要拭去祁连净眼睑的泪时,便发觉她脸上的泪痕,渐渐固化成一道道冰晶,那冰晶晶莹剔透,使得整张脸,霎时苍白,失了血色,随之而来的,是她整个身体的剧烈颤抖。这正是冻伤之人的普遍反应。
他不知所措地为她加盖了一层被,并将她抱至床上。冷静了片刻,便向店家要来了成堆的蜡烛,整个屋子瞬时温暖起来。然而祁连净的反应,依旧没有丝毫平息。这下,韦思梵彻底慌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他发觉到门外,似乎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韦思梵来不及思考,便果断干脆地敞开了门。只见自丰大哥猛窜到祁连净床前,低头舔舐她的脸颊。片刻过后,走至韦思梵面前,摇了摇尾巴,后肢支撑于地,前肢吃力地拍向脖颈上项圈的一个位置。
韦思梵立刻领会了它的意思,于是手忙脚乱地取下项圈,触到了自丰指向的那个位置,前后摸索,终于打开了这一处暗格。暗格里面,赫然躺着一粒赤色药丸。
即刻便将此药丸喂祁连净吃下。顷刻后她渐渐平息下来,韦思梵绷紧的弦,总算是可以松一松了。
望着自丰大哥远去的身影,韦思梵不禁感叹:方才自己,竟对它无半点畏惧之心。
祁连净虽有所平息,但身体还是有些微微发颤。刚刚韦思梵这一通行动,将他自己搞得满头大汗。不同于往日的独当一面、清冷美艳,她此刻的模样,倒是让人生出了些保护欲。
韦思梵将盖在祁连净身上的被褥,余出了一角,盖到了自己身上。他将祁连净缓缓拉向怀里,双手环住了她的身体。这少女,外表看上去较为纤瘦,抱住她便能感触到通体的骨骼隆起,咯的他不太舒服。祁连净的脸颊埋在韦思梵的喉结处,沉重的呼吸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有些燥热难耐。他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住体内那股冲动,自己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就这样,韦思梵拥着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蝉鸣鸟叫唤醒了沉睡的少女,她微微睁眼,便看到了一张柔情似水的俊美脸庞。他一只手撑着耳旁,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下沉,清澈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两侧的嘴角勾起了玫色的嘴唇,整张脸为她挡住了刺眼的日光,显得更加清秀了。
祁连净竟一时间,被这清新俊逸的面孔深深吸引了。像她这类年华少女,哪一个不会被俊俏少年拨动心弦。然而她并不是轻易为之所动之人,很快便清醒过来,被这场面惊得有些花容失色了。
她的眸子瞪得很大,反倒有了几分水灵。言语间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什么时候躺在我身边的?”
她这种反应,在韦思梵意料之中。他这次异常沉稳,不动声色,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语气倒是有几分娇羞:“这得问你啊,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床上的?我竟不知,阿净你,已然这般主动了。”
祁连净听后,面红耳赤。为了缓解自己这份尴尬,她背过身去,装作整理地铺的样子,心脏却狂跳不止。只听身后之人继续说到:“昨晚,你不知为何突然上了我的床,还命我哄你入睡。若不是我自控力惊人,在你身上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祁连净恼羞成怒,将枕头抛向了那油嘴滑舌之人。韦思梵巧妙地避开了这飞来之物,咧开嘴得意地笑了。那笑容,可真是能够暖化人心。
祁连净心想,最近几天根本没有见到过肉腥,但这行径,为何那么像醉后的表现。莫非是自己近来有些心神不宁,得了梦游之症?
算了,不想了。反正又没发生什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不过韦思梵,究竟有没有,吃了自己豆腐啊。
韦思梵昨晚这么一折腾,他俩的贡献值,几乎全用来置办那些蜡烛了。这一夜穷尽之感,可真是无限心酸。
为填充物资,祁连净不得不重拾起在邬吉城的老本行,为这周边村镇的乡民编织梦境,以此作为生活来源。
这些乡民对梦境当是各有所求。有追忆故人之梦,有幻想所得之梦,有美好轻快之梦,更有,不知羞耻的交合之梦。
对于祁连净来说,这最后一种梦境,是最难把控的。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做这种场景,着实有些不忍直视。于是,她便将造梦技法,尽数传于韦思梵,春梦的场景由他编织,自己便不在乎这收成了。
然而此种梦境,竟会大受欢迎。这让她,始料未及。
韦思梵这个菜的,做这种事,竟会如此融会贯通,无师自成。他这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