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杰带着月饼趁着月色踽踽独行,来到后山的荷花塘,这里是她和岳承天常来之地,是属于她们的心灵栖息之所,岳承天经常会来此吸取莲花精气。
此时荷花半谢,荷叶仍田田,还飘着淡淡清香,宜人心脾。
荷花塘边停着一辆马车,甘霖就躺在马车中;文成杰把甘霖安置在此,一来隐蔽安全,二来确实无处可去。
甘霖见文成杰返回的身影,总算放心下来。
文成杰艰难爬上马车,把那半边帘子全部卷起来,月光便直泄进来,洒满甘霖大半个身子,安详宁静。
文成杰兴奋道:“甘霖,你知道吗,承天她没死,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也不忍心她这么好的人英年早逝。”急于要把这好消息和甘霖分享,泪水又滴落。
“好,你可安心。”甘霖仍是简洁话语,这丫头总算能放下心结,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终日沉浸在懊悔和自责中。
“可……可她成亲了。”文成杰又有丝落寞,“而且还嫁给欧阳一剑,当初我们离家出走就是躲避那场联姻,想不到兜兜转转,受尽折磨,她还是走上了那条路。”那她们所受的那些苦不都白挨了吗。
“可我听余嫂说她是自愿的,且还主动把婚期提前,这又是为什么。”文成杰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甘霖有些无奈,这丫头就是瞎操心,之前担心岳承天生死未卜,知晓其还在人世后,又担心她是受胁迫出嫁,到底还要劳神到什么时候。
文成杰又道:“甘霖,我们再去扬州府找承天好不好,五圣门的人都认为我死了,承天也一定很伤心、很内疚;让我们彼此见个面,知道大家都安好,才能完全放下心;如果没弄清楚她着急嫁人的原因,我是放不下的。”
文成杰又看看身上的银子,皱眉道:“可杨公子给的银子不够去扬州再返回嘉兴,且中间会耽搁好些日子,若回去晚了,他会不会怪罪。”
“唉,不管了,既然知道承天在玉石门,肯定是要去的。耽误就耽误吧。”文成杰把心一横,“到时再向杨公子赔罪。”
文成杰自言自语一通,甘霖都静静听着没插嘴,知道这丫头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索性不说。
这时,甘霖肚子响了起来,拉回文成杰的思绪。
文成杰忙拿出月饼:“对不起甘霖,我忙着想承天的事,都忘了给你吃东西,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也吃月饼庆贺一番,这是余嫂给我的。”
边说边捏了一小块放在甘霖唇边,甘霖乖顺吃下,道:“你也吃。”自己有多久没吃东西,文成杰也一样。
“好。”文成杰又捏一小块自己尝,可能得知岳承天活着的消息,觉得心情愉悦,吃什么都很香甜。
不一下,两个月饼全进了肚子,文成杰又用荷叶盛了些水,两个都喝了。
吃饱喝足后,文成杰道:“今夜十五,月亮可真圆,甘霖,干脆我把你扶起靠着坐,也看看月亮。”
也不待甘霖答应,拉着他的上身靠在车壁上,倒勉强能坐稳。文成杰在旁扶着他,抬眼看到他晶亮的双眸,二人对视一番。
文成杰只觉脸颊发热,忙别过脸去,与甘霖并坐着看月亮。
文成杰此时又想到余嫂的话,要找一个不嫌弃她的男人嫁了,便偷偷瞥了甘霖一眼,鼓起勇气道:“甘霖,问你个事儿呗。”
“何事。”甘霖简短回答。
“你今年几岁?”问出这句话,文成杰都热到耳根了,还好甘霖不能转头,看不到她那张大红脸。
甘霖一愣,文成杰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答道:“应该,二十有八。”
文成杰一惊,暗忖道:“二十八,比自己大十一岁,但也不老,还可以。”又小心问道:“我……我一直没问你家事如何,那……那今天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就问一下,若……若你确实不想回答就算了。”
文成杰话语中的反常甘霖完全能觉察得出,难道因为今夜是中秋,让人有思念亲人之感,所以也询问自己的家事,答道:“问吧。”
“那个……那个……”文成杰犹豫了半天,“你……之前……可曾……娶妻。”问出后面两字文成杰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双手捂住脸。
即使甘霖再迟钝都知道文成杰想说什么了,但他现在这副模样,能给她什么,现在却是事事都要依靠她、连累她。
甘霖迟迟不语,文成杰也知自己说多了,心中的羞意也慢慢散去,尴尬一笑:“哎,算了,算了,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愿说就算了。”只是不敢看甘霖。
“没有。”甘霖突然答道,应该算没有吧。
文成杰一怔神,脸上的尬笑还未散去,咬咬唇,到底该不该说呢,犹豫不决,最终鼓足勇气,握住甘霖缠满纱布的毫无知觉的手:“甘霖,如果……如果我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可愿与我结成夫妻。”
一口气说完,双颊又绯红,这是要有多大的动力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甘霖双目微惊,一时说不出话,之前虽料到文成杰有此意思,但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让他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许久没有得到答复,文成杰有些委屈,连甘霖也嫌弃自己吗。
半晌,文成杰略有哀伤,苦笑道:“没事,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我还是会照顾你的。”
甘霖听出她话中的失落,自己是在伤她的心,见她难过,他也难受,道:“我会,连累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她值得更好的。
“什么连累不连累,我们都是一样的。”文成杰道,“今天余嫂跟我说让我找一个不会嫌弃我的人托付终身,我就只能想到你,可……难道你也嫌弃我吗;唉,算了,就我这样,你觉得我能找到什么更好的,我一无所有,又貌毁身残,除了跟你相依为命,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既然你不愿意,我们也还是这样过吧。”
“我没嫌弃你。”甘霖忙道,由于急促,多说了些字,有些吃力,微微喘气,差点没坐稳;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文成杰忙扶着他,替他抚平胸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社会地位,没有金钱权利,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唯有我们彼此相依,你又让我到何处去找幸福。”
甘霖喘匀了气,看着文成杰,慢慢道:“我是拖累。”
“我不怕拖累。”文成杰看着他,“我只怕你不要我,如果你不是嫌弃我就请你不要拒绝好吗,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向任何男子表明过心意。我心底永远都有一层浓浓的自卑。如今好不容易开口你又以这样的理由拒绝我,我不愿意。除非你是真的嫌我丑,那我就死心了。”双眼蒙上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