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看着她额头上的细汗,张口想要反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街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那些光亮他并不觉得刺眼,可这一刻他看着她的眼,那双眸子里的光却令他目眩。
他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躲开这刺目的光,避开这窘境。
这时朝向丁府那头的街道忽地传来一阵惊叫。叫声使所有人开始慌张,大家推推搡搡起来。
陈楠楠急忙站到严越身旁,闻人衍也凑到两人身边,“这是怎么了?”
严越沉声道:“似是丁府那边出了乱子,应是江湖人惹出的事。”
几人待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观察着人流。
陈楠楠担心发生骚乱会有普通百姓受伤,她急急站到一个摊位的木桌上,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急,不要慌,这么挤大家都走不了还会受伤,慢慢走,站到街的两侧。”
今日本就热闹非凡,街上更是人潮涌动,此时大家都十分紧张,再往前的人们还没有听到叫喊声,一时间人们尖叫声、小贩的叫卖声、观众的喝彩声杂糅在一起,彻底将陈楠楠的声音淹没。
她又喊了几声,把自己微薄的内力都用上了,还是无济于事。
江湖人的事不能扯上普通百姓,他们没有武功,在这些争斗面前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听着那边的刀剑声越来越近,大家一时更加慌张,她已经听到了人潮里有痛呼的声音,心里一急,跳下桌子去拉严越的手,“阿越,你帮帮我,你内力深厚,上去吼一嗓子呗。拜托了。”
严越却并不想管这事,“你自己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如果有人受伤,丁家会善后的,”
“现在人太多了,再这样挤下去,不只是受伤,可能会有人死的!”
严越却只是望着那边,自己和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严越,我们帮帮他们吧!”
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和抿起的唇角,她说不出指责的话。严越没有伤害别人,他不想为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付出太多努力,只是想要做一个局外人,只想让自己变强,强到不用在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强到不用再随着众人表达观点、选择立场。
她没有立场说他是错的,但她却想和世上的芸芸众生建立联系,在这个混乱的江湖里,可以给予别人善意,也从他人处得到心灵的慰藉。
所以她又站在高处,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想要些许的人们听到她的声音,安全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闻人衍也站在她的身侧,他亦内力不精,只好扯着嗓子喊着。
严越望着两人的背影,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做着无谓的努力呢?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在这个世上受到伤害不是正常吗?
人群越来越拥挤,街道另一侧的花灯被打落烧着了,大家又推搡着开始往陈楠楠站的一侧挤。
木桌受到撞击,她一时没站稳往前跌去。
严越看着她跌在人群里,看着她被踩了几下,看着她抱起一个摔在地上的小孩,看着她蜷缩着躲到角落,看着她努力护着那个孩子,看着她的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像个叫花子,真是滑稽啊,明明她力气颇大却没有拨开人群,只是佝偻着身子到一个角落里躲着。
可是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着的光亮,他笑不出来。
“不要拥挤,慢慢走,不要跑,可以的话走到两侧的商铺里,若看到受伤的人大声呼救。”
陈楠楠躲在墙角,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听着他细弱的哭泣声,只盼着这场骚乱快点结束。
忽地一个洪亮的声音震着耳膜,四周慌乱的人群慢慢地平静下来,也有害怕的人低低哭泣,但在那坚定的声音指引下,大家都站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是严越的声音,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有些开心,又有些怅惘。他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提着刀剑的人也踩着屋顶而来,瓦片哗啦啦地响着,还有几片在陈楠楠身边落下。
不时有受伤的人从屋顶上摔落。
她听着屋顶上的打斗,从喊话中听出似是被追之人杀了青门的长老“青云刀“”巩天。
只听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肆意地说道:“一群废物这样的轻功还想追上我!”
又是一阵呼喝声,群雄追着那人远去。
陈楠楠搂着那个小女孩踉跄着站了起来,她逡巡着人群找着那个孤傲的身影,可却怎么也寻不见。
小姑娘轻轻地哭泣,她蹲下柔声安慰她,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
闻人衍看见她急急走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还说师兄转眼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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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越一直随着众人追到城外,他知道那人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那些心底的疑问只有那人可以回答。
可那人轻功实在不凡,到了城外的树林里,众人就失了那人的踪迹。
严越远远缀在众人身后,看到他们分头在林子里寻找后,悄悄躲在树上屏气凝神,一时也没有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他忽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心里马上警觉,回头拔剑,却有一只手摁在剑柄上,身后之人用腹语说道:“我知道你在等我,跟我来。”
他看着那个在树林里无声纵跃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跟上。
他心底那些隐秘的期盼要被证实了吗?
片刻后,那人跃进一个山洞里。严越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看着背对自己的黑衣人,他沉声说道:“阁下可否摘下面巾,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只左眼至嘴角有一道丑陋的伤疤。
“阿越,多年不见了,那本奔雷掌法你练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