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讲究心境,但又不止于心境,也要有超前的判断力与完备的危机意识,能窥得先机也得守得漏洞。欲行一步,皆需满盘筹谋。开局须得谨慎布局,中场须得冷静沉稳,末局须得勇猛果敢。一般境界超然者则从落棋第一子开始,引着对手走向自己预设的棋局走向,最终精确的算到自己胜出几子。
而谢臻看着眼前的局势,原本还略有些的担心此刻消散全无,照他看,此局姜未央怕是能赢最少半子,最多两子……
外人看着这场博弈已经是如火如荼,两人互不相让,紧咬不分。姜未央突然一笑,道:“魏使臣,小女认为这盘棋,要不到此为止?此时停止,就是平局。”
魏峥当然不应,除了之前和骛行畅快一搏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今日难得此等机会,自是不能放过“不必,魏某自是想求个结果。”
姜未央不再言语,一局终了,姜未央胜两子。魏峥默默的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仅回想刚才的场景,实在是再也不想经历那种被逼迫的感觉。正欲起身,便听得姜未央压低声音开口道:“魏使臣切勿着急,开局前小女在您的棋盒下压了一张纸,烦请您等着没人的时候打开细看一二。”
魏峥并未应声,兀自取了纸条,起身对着楚文帝鞠躬道:“陛下有此一女,自是洪福齐天。”
“哈哈哈,爱卿谬赞了,这属实是小女运气好。”楚文帝被哄得高兴,连喝了好几杯酒,一旁的司妙之倒是十分忧心的看着姜未央,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这个女儿不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般自在快活,好像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很多东西,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一步步改变成长。
魏峥这方一入席,便拆开纸条看,随即面色突变,不可思议的望着仍站在厅中央对着他两位哥哥笑意盈盈的姜未央,他发现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姑娘,也突然明白刚刚为何谢臻能够那般注视她,他自认棋艺超群,虽不至天下第一,却也是在大华国难逢旗手,如今却在一个于棋艺届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的手上连连挫败。
背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公子,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魏峥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宋方道:“你看看。”
宋方在看清纸条的内容之后也是瞪大双眼,面色溢满不可置信“这……这不可能啊。”公子的棋艺他是知道的,如今不仅被赢了,还预料到结果,这……
“两种结果,她都写上了,一是平局,二是赢两子。若我听她的,那时收手,便是平局,不听,则为……棋局未开始之前,她就能事先预料到结果。宋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我与此人的境界相差甚远,想必能与她一较高下的只有骛行了。”
“竟只有侯爷了吗?”
魏峥抽走宋方手中的纸条,不再理会他的言语,理了理衣饰,站起来走到姜未央身边道:“未央公主,臣斗胆一问,您是如何做到这般?”魏峥拿起之前的纸条,示意询问纸上的内容。
“有幸拜读过令尊的大作,您也是大华国赫赫有名的棋手,您的棋局布阵早已广为流传,今日实属侥幸,也多谢魏使臣谦让。”
“自然是魏使臣看在今日是皇帝大寿的大喜日子,故而谦让于你。你可不要以为自己很是了不起。”一旁的北燕太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姜未央,眼里满是自傲。
“小女自知才疏学浅,自然是魏使臣谦让。”姜未央虽是见不得这北燕太子,也知道两国之事不应由她来引发裂痕。
姜毅满是警告的看向北燕太子,心想着今晚必定要去教训他一番。素来不爱掺和这些热闹的谢臻此时却开口道:“北燕以武著称,南楚以文闻名,若今日以己长敌彼端,实为胜之不武,但若以自身之短胜出,则为实胜。本王听闻北燕多蛮夷之辈,则这诗书腹华你们自是不敌,若今日要比试,不如就比骑射,尔等骑射相较,也就算是为皇帝贺寿献上表演。”
“你……”谢臻每说一句,北燕太子的脸就黑一分,直至说完那太子脸色简直面如黑炭,却又只言片语都无法拿出来反驳。
“好,不错。缙亲王此法不错。”姜炽适时上前应和。
“既然不错,那便开始吧。宫里皇子们习武练习的场子今日想必是空着的。”
楚文帝自是知道谢臻这是在打压北燕的气势,自然是痛痛快快的吩咐着,着手去准备了。
“夜间骑射?”姜未央看向谢臻。
“并无不可,不是吗?”谢臻勾唇一笑,回道。
“那谁来迎战本太子?”北燕太子挺起自己的胸脯,拍了拍,示意自己的强壮。
“自然是本公主。”姜未央侧身凝视北燕太子,开口道。背后的姜炽姜毅拉都拉不住。
北燕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未央,粗狂的嗓门大声说道:“未央公主扬名在外,但本太子可从未听过未央公主有习骑射之术,况且你还是个女子,若今日我胜了,那岂不是胜之不武?”
谢臻一拍桌子,继而立起,走到北燕太子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中的不可一世尽数散出,继而开口道:“你,本就胜之不武。”
谢臻身量很高,北燕人虽壮硕但个头不高,此刻谢臻站在他身边足足高出那太子半个头。这般俯视,挑衅意味十足。登时北燕太子火冒三丈“大丈夫不与女流一般见识,本太子要你们南楚最强的!”
“你是北燕最强的吗?”姜未央反问。
“……”北燕太子哑口无言。姜未央继而道:“既不是那便罢了,我们南楚也不愿胜之不武,难不成北燕国太子竟是连和我这一届女流之辈比试的胆量都没有?”
“那就别怪本太子手下不留情了。”
姜未央侧身对着远处的北燕太子,两手交叠置于腹前,仪态端庄却又气势凛人,薄唇轻启,声音微冷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