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鸿无法，只得点头道：
“是，母亲。”
不多时，少仪也到了。
少仪也憔悴了很多，眼中毫无生机。见眼见着这兄妹二人的样子，常羲的焦虑之情不禁更胜。
少鸿问道：
“我昨日收到东王公的奏表，说这几日要来天庭述职，母亲可要在玉华宫宴请他们父子？”
常羲看了一眼少仪，点头道：
“要请的。依例也该请他们，只是……”
常曦话说一半，试探性地望着少鸿，留下另一半话，给他决定。
“父亲身体还未好，东王公会体谅的，就不必劳烦至乐宫了。”
“好吧。”
少仪边吃饭边无意提起：
“容真邀我过几天去招水，说静笃宫有几百年没像今年一样轻轻松松过年了，所以格外隆重些。太子哥哥可要同去？”
少鸿垂了眼皮道：
“我不去了，太忙。给玉钦上真问好，顺便邀容真来做客。她第一次离开昆仑山在外处过年，论理我们自然要照顾好她。”
少仪点头道：
“容真可能邀我同去薄山，哥哥说，少仪去不去呢？”
少鸿顿了顿，她知道少仪心中对自己有一根刺，怨他那时没有阻拦那婚事。但她此刻说这些话来扎他的心，也未免太失分寸。
“去吧。正好唤若木来上善天述职。”
常羲并不知少仪心系伯陵之事。但一提到薄山，不免担心少鸿难过，便添了酒，岔过话头道：
“容真此番呆的时间倒是长。也不知那招水有什么魔力，孩子们倒是都喜欢往那跑。容真更不得了，这一住，总有几个月了吧？”
“四个月了。”
二人异口同声回道。
少鸿酒喝的闷，上了头，也上了心。回到长治宫时，已是有些微醺。他自觉今日练功难免有损于身体，便直接回寝殿休息。隔着窗户，见房中影影绰绰的烛光，少鸿有些恍惚。推开门，一个身着莹白裙纱的宫人正弯着腰整理桌案，少鸿瞧见她鬓边的海棠绢花，整个心晃起来，人也越发迷茫了。他一步步走过去，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那海棠骨朵儿似乎突然散发了香气，直刺进他的心口。少鸿轻轻唤了一声“风清”，这一声喊出来，整个人再克制不住，非但不是落泪，竟越发抽泣起来。那宫人没想到太子今日这么早回宫就寝，慌乱中刚欲躬身行礼，少鸿倒是先扑倒下去，拉着她的衣裙哽咽道：
“风清，你太狠心了。你去做别人的妻子，连想你的资格都不留给我。我知道你想让我恨你到底，可是，我却还是这么想你。”
那宫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为难间，壮着胆子抬手轻轻拍了拍少鸿的肩膀。少鸿仰头看她，露出凄楚的笑容，说道：
“风清，你还是来看我了。我知道你是没那么狠心的。从前你总是来长治宫看我，那时候，我们一时一刻也不愿分开。你还记得长琴被废那日吗？我急急地跑回来，想叫你第一个知道我做了太子的事。你说，今日高兴，多哄哄我也无妨。你还记得吗？我是永远也不能忘的。”
半夜，少鸿清醒了，回忆起刚才的事，冷着脸走了出去。
从此长治宫便再没人见过那个姿容秀丽的侍女。
少仪去招水那日，正赶上伯陵也去。
风清想着，大年下的，容真一定会张罗来薄山看她，便同伯陵商议由他去招水先借故推一推。
少仪从头至尾没有看伯陵一眼。
只听他向众人说道：
“风清自上次从终南山回来就一茬连着一茬地生病，前几天咳嗽刚好了，这一下雪又有些发热。所以嘱咐我来看看大家，尤其给容真公主带话，她怕你急着去看她，害你白跑一趟，过几日天暖些了，她自己来招水找你。”
玉钦叹气道：
“我自认识师妹，只见她一直有说不尽的玩笑，使不完的心眼儿，用不没的精神。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一样，总是病着。我随你一同回去给她瞧瞧吧，静笃宫的丹药毕竟全些，有对症的，许就好了。”
伯陵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如今天冷，我也不大放心她出门活动。踏踏实实养过了这一个春天，不要留下病根就好。”
容真向少仪道：
“我还是想去看看风清。少仪，你去吗？”
少仪笑道：
“打扰病人是最最不妥之事，还是听主人家的话吧。倒是你，在招水一住就是几个月，不如跟我回上善天去可好？近来上善天日日歌舞宴请，好不热闹，正适合你。这几日东王公就要来上善天了，想必灵修也来，大家好久没见过了，趁机热闹一下也好。”
容真摇头道：
“我就在这里很好。不过说起灵修，我倒想起上次我去泰山，被他横档竖拦，似乎没安好心。少仪，你们也要对他留心才好。”
这时原致进来，与众人一番见礼后说道：
“师父，师弟们都说在招水陪您一同过年。再说，六百年来，我们也都习惯如此了，您就别再赶我们了。”
玉钦指着伯陵，挖苦道：
“都是你造的好孽！我这七名弟子，哪一个不是好人家的宝贝儿孙，就因为你闹事，害别人六百年骨肉分离不得团聚。今年我见你消停了，想着让孩子们回去看望家人，他们又都顾念着我，不肯回去。原致，你去跟大家说，这是师命，不可违逆。你也一样，回家去见见父母亲人吧。”
伯陵鄙夷地看着他，懒得与他争辩。
容真瞪了眼睛道：
“都回家去吗？”
原致道：
“我已给父亲带信回去了，我今年还是留在招水陪师父。父亲也回信叮嘱我身为静笃宫大弟子，万万以师父为重以招水为重。师父您就不必再劝我了。”
容真不说话，心内已失落至极。
少仪安慰她道：
“你不必落寞，也不必担心落单没意思。若不喜欢去上善天，我常来陪你就是了。”
说着向原致点了点头。
原致也说道：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各处闲逛。招水离原希家的北岳安王府并不远，咱们去找他，也便利得很。”
容真知道自己犯了小孩子脾气，一点心思全被看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拉着少仪说带她出去看各处挂的宫灯。原致也随着一起出去了。
只剩玉钦于伯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