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试过后,官师们也懒得再讲课,难得放了一天假。
祈明虎高兴得一下就不见了人影,祈峰却打算留在堂里直接等明日出发。
祈云川知道他不想回家,也不勉强,但他可不同,之后可能很多天都回不来来了,他得好好同母亲道个别。
少年在林中石阶上狂奔着,一口气跑回了家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倒是将祈妙华惊了一下。
祈云川一把推开门,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坐在院子里做着针线得祈妙华吓得全身一抖,然后哭笑不得,真是好久没见他这么活泼了。
她一边收拾着手中未做完的衣裳,一边笑着问:“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祈云川大步走过来,端起桌上的茶水就灌了下去,抹了把嘴才兴奋地说:“娘,我得了参加部落会晤得资格了……能去青安城了。”
眼前已不再年轻的女子虽容貌不复当年,却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美,柔和的沁人心脾,即使是一身布衣,也丝毫不掩风华。
祈妙华正端着装针线的竹篮往卧房走,闻言一怔,愣在了门口。
本来打算先去换身衣裳的祈云川看见母亲的异样,忙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是我说错话了吗?要是……要是您不想我去青安城,那就不去了!”
回过神来的祈妙华哭笑不得,继续像屋里走去,说道:“没有。青安城……娘和你爹在那儿住了好几年,你若是想看看,就去吧。”
已过而立的女子温柔笑着,眼中满是怀念与……解脱。
祈云川松了口气,见母亲并不反感他的小心思,便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娘,听小叔说,我爹曾经也是青安城的城主……”
“对,而且还是族里那一辈中最优秀的。”祈妙华知道儿子像了解父亲,也乐意跟他说。
她走到窗前矮榻上坐下,低头倒了杯茶,声音中满是骄傲。
“你爹啊,十五岁就开始被族内委派任务,十八岁便担任了整个青州最大的城池的城主,一年后便与娘成亲,却在二十一岁……”
祈妙华眼中浮现出水光,深深吸气,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那……那爹是怎么……我听师祖说,爹二十一岁就已经到地阶了,怎么就那么容易……”祈云川见母亲说道一般又不说了,又斟酌着问道。
“不,都是因为我。”垂首强忍眼泪的女子猛地抬头,脸上是深深的后悔,“你爹是为了给为娘摘取婴果,才会一去不回……”
祁云川一愣,他知晓婴果的用处,就更觉得疑惑:“女子生育时若是有地阶强者在旁护持,就没有多大危险了,父亲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险?”
“因为娘曾经受过一次重创……当年,娘十七岁时被族内委派第一次任务,前往兖州云川与云蛟一族交易……”
云蛟一族是千里云川泽中唯一的妖兽种族,虽然天下蛟龙多性情暴烈,云蛟却难得的脾性温和,还拥有云川特有的云水石,但云水石却只有修习阵法的祁氏一族用得上,所以两族关系还挺好。
是以交易一事向来由族中小辈负责,但再不重要也轮不到初出茅庐的祁妙华,所以当年她是作为副使前去的。
至于主使,自然便是不放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的祁纪良。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在我们离开时为了避开满月潮汐,竟误入一处天阵,一行十人,包括三条云蛟,只有四人和为首的云蛟活着出来……”
天阵,即天然形成的阵法,极罕见,大多也威力极大。
提起这桩事,哪怕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祁妙华仍是止不住的恐惧。
“从那里出来的人全都满身是伤,你爹一直责怪自己,其实娘挺开心的,若没有那次险境,我和你爹也不一定能够走到一起。”
祁妙华看着儿子沉重的脸色,笑着说,但祁云川却并没有被母亲安慰到。
母亲当年能被族里分派任务,那定然也是族里少有的天才,但这么些年,他却从未见过母亲动用灵力,可见母亲当年到底付出了何等大的代价。
“娘……”
“好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祁妙华看着眼前越来越出色的儿子,释然一笑。
然后取下颈上一枚被红绳串起的玉坠,递给他:“这是当年娘与你爹的收获之一,你爹那儿也有一枚。”
祁云川接过,玉坠仅有拇指大小,通体莹润,一看便知定是常年被人把玩所致,但玉质却算不得好,内里像是有些裂纹。
“别小看这玉坠,只要向其内注入足够的灵力,就无人能瞒过你靠近你周身一丈。娘一直待在落灵峰,又无法动用灵力,拿着它也无用。”
祁云川惊讶的看着这玉坠,没有拒绝,小心地挂在脖子上,缓缓注入灵力,果然感觉到坠子在微微发烫,却并不剧烈,显然是因为娘虽然拥有灵力,但实力太弱。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女子的鬓发上,美得像一幅画。
……
……
第二天,三十名学生早早等在了落灵峰青云台上,祁云川到的算是晚的。
主要是因为今天早上他才知道,小叔叔和云翎竟然也要参与他的任务,所以也会一起去青安城。
话说,他小叔身为青安城城主,却三天两头的往祁连山跑,确实是不称职了点。
然后他们父子两就一大早跑到他家蹭早饭,不靠谱的小叔叔老是说什么不急不急,一直等他两将早饭扫荡一空了才慢悠悠的往集合地走。
但事实证明,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来早了。
足足等到辰时,几位官师才姗姗来迟。让他们吃惊的是,这次玄师竟然来了,难道这次会晤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一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离开,刚出了山门,便见好几头巨大的鸟类妖兽停在山脚,一个个悠闲地用鸟喙梳理着羽毛。
这鸟的喙和足红色,头、颈、上胸和上背羽毛黑色,下背至尾基以及下体皆白色,尾羽其余部分黑色。
是海鹬啊!这是一种耐力极好鸟类妖兽,且性情温和,极易驯服,生存在沿海地带,祁氏族中这种鸟类还挺多。
它飞行速度挺快,就是没什么攻击力,如果不是繁殖力还不错,早就灭绝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发出阵阵惊呼,然后就被官师呵斥了,一个个蔫嗒嗒的被赶上鸟背。
祁云川也是第一次飞行,兴奋得脸颊发红,但好歹忍住了到嘴边的惊呼,乖乖坐在鸟背上,紧紧抓着有些硌手的鸟羽。
领头的海鹬格外雄健,祁银林和祁安然师兄弟站在鸟背上聊着天,一只羽毛格外绚丽的云雀飞在更高的空中,发出声声清亮的鸣叫,隐约还能听出些不满。
“二师兄,看我多够意思,抛弃了我的雀儿来陪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祁安然用手肘撑着旁边人的肩,坏笑着说。
祁银林负手而立,压根懒得理他。
“唉,你说咱们这都五年没过去了,这两眼一摸黑的……”
“那是你,不是我!”祁银林瞥他一眼,凉凉地说。
“咱两兄弟一场,你这么无情的吗?”祁安然装出一脸难以置信,搞着怪,却丝毫不去问他都知道些什么。
祁连山离青安城并不远,就是坐马车都用不了多久,更别说是乘妖兽了。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庞大的城池便已遥遥在望。
今日的青安城格外的热闹,青丘部落内数十个或大或小的氏族大多都已经到了。
祁氏一族的近十头大鸟降落在城外,顿时引起了来往行人的围观,当看到一位官师打出的祁氏的标志时个个了然,然后都让开了路,让他们先进城。
毕竟祁氏一族在青州地阶发展上千年,自然在当地人族中极有威望。
一进城,一些孩子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大些的已有十四五岁的还好,只有十一二岁的,诸如祁明虎,要不是祁云川拉着,早就已经掉队了。
此时还没有统一的货币,但几乎一生都不会离开家乡的普通人之间还是有自己的交易方式。
譬如在青安城通行的类似货币的东西,便是南海中一种紫蚌产出的紫珠。
但这是相当高级的一种货币,底层百姓用的只是一种特殊的贝壳。
这种贝壳呈白色,用久了还会带上些天青色,极为好看,而且还全被城主府垄断了,幸亏祁氏一族族规严苛,否则单只这一项权利,如果滥用了,就能出大事。
祁云川看着一直被他拽着衣领的小胖子,对着街边的小吃口水直流,只能无奈道:“等儿会我们在城主府将紫珠兑换成贝壳了,再来逛一次,不然那些普通人也不会收这些贵重的紫珠。”
“行吧。”祁明虎暗自吞了口唾沫,不情不愿的回答,好不容易才将快要黏在那些吃食上的眼神收回来。
“我们不是要参加什么比试吗?有时间在城里玩儿?”不在想着吃了,脑子也就正常了的祁明虎疑惑的问道。
“比试明天开始,今天是各族聚会的日子,我们能玩儿一整天,而且比试又不是一天就能比完的。”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