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安建联。
一步一步,他的视线未曾离开,紧紧地锁着我,顿时让我惊慌得不知所措。
顺手抄起身边的手机丢过去,“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安建联伸手一档,手机已经稳稳地落在他厚实的手掌里了,就是那样的手机,在我手里握都握不住的,在他手里反而能老实地躺在手掌心里,明明人神皆知的板砖机就这样变得小巧玲珑了。
安建联的视线依旧一丝不放地锁着我,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缓步又走近了。
我慌了,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该不是要过来揍我吧……打我一顿也到好,只是,我真的怕了,怕那双血红色眼睛里包含的那些复杂,那些让人忍不住就心疼的情绪。我不要看见,不要看见!
咚——的一声,手里的玻璃杯已然砸了出去,应声而碎。沾染着鲜红色液体的碎片一瞬间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周围只回荡着滴答滴答,他额角破裂而流出的血滴的声音。
我一下愣了,“你,你怎么不躲?”
安建联定定的看了我两秒,然后一个箭步走过来,立在病床前,丢给我几分报纸。
我疑惑地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在看见报纸头版上,那张熟悉的照片时,顿时觉得手臂无力,“这照片——”
我摩挲着,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么明显,我怎么会不知道?——顾氏集团双胞胎总裁兄弟现身国内……
“这是我照的照片……?”
白痴得连自己都想抽自己的问题,我在问谁啊!这就是我们在讨论华洋男版杂志模特选择的那天,我给他们俩照的……我自己的手笔,我怎么会不知道?
合了下眼睑,让自己运转不过来的小脑袋稍稍休息一下。随后淡笑着折好报纸,偏过头来悠然地看着安建联,“那又怎样?”明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却仍装满不在乎。
“你还不明白吗?”安建联一时间像失去理智一样,摇着我肩膀的手力大得不行,眼睛通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你还在想顾天宇是吗?好,我告诉你,今天我彻彻底底的告诉你——他,顾宇漠,顾氏集团的接班人,商界的传奇人物,根本就不是什么顾天宇!骗你的是他,是他!”
他对我嚷着,完全不管我已经凌乱的思维是否还有接纳新知识的能力,强硬的灌输,不过是引起相反的作用而已,就像学习一样。
我继续着我的淡然,轻勾嘴角,“那又怎样?”哼,急躁了吗?想看到我的慌乱是吗,我偏不让你得逞!
“怎样?”抓着我肩膀的手猛然用力,像是要把我生生捏裂一样,气息狂乱而暴躁,“你以为以他总裁的身份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接近你?你以为已经有了婚约的他为什么就那么满不在乎地在他老婆面前跟你在一起?好,我来告诉你,因为你邓曼,是顾氏集团死敌安氏集团接班人的弱点,你是我安建联最大的弱点!”
咚的一声,安建联在我的面前,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任我回味他没有止息的余吼。
指尖滑过病床上头缠纱布人儿的额头,落在他高挺得似要破出的鼻尖,再没有移开。
“你在装睡。”
我轻声道。环顾自身,明明还是穿着病服的人,却要在这儿照顾被我砸漏了脑袋的另一个病号,觉得亏,很亏,实在是亏。
手下的人喉结微一动,没有出声,眼睛也没有张开,好像仍在睡梦中一般,平静而安详。若不是知道自己对他下手的轻重,看他这满身血洗似的衬衫,还以为诈尸呢。
“你不用不好意思,就当是对街边的小狗告白了……它不会反咬你的……”我自顾自地说着,知道他一定听得见。果然,那张妖孽般的脸不出所料的红了。
真不像玩过那么多女人的人。我讽刺一笑。自己也是被玩弄过的,我有这自知之明。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早说呢,还让我这么误会你……你锁着我,是想帮我在还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就把他忘了吧,可是你的方法还真是没效果呢,这么快就被我戳穿了……”
眼下喉结上下又一动,依旧没出声。
“你好傻啊,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你岂不是就要被我误会一辈子了……让我恨着,你觉得很舒服吗?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你的感觉……”
“如果不能在一起,恨着,至少还能让我留在你心里。”低沉的嗓音,不知是如何从他微薄的嘴唇中泄露出来的,只是光听着,就觉得,很心酸。
我不是不知道顾氏集团跟安氏集团竞争得你死我活的事,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家国内的商业巨头之间的那些勾斗,只是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个将我从感情漩涡里救上来的人,是为了要利用我,就算我告诉自己一万遍不要如此的不信任,可心中却始终还是对他的身份、他接近我的目的有个疙瘩,这叫我情何以堪。
削葱般细指停留在他被砸伤的额角,有点心疼,却佯装满不在乎地扁扁嘴,“你刚刚那么凶干嘛,我还以为你要揍我呢……结果被我揍了,你活该吧?”
安建联翻了个身,不理我了。
我使劲推了推他,又摇了摇他死尸一样懒绵绵的身体,“我好好里面躺着呢,没惹你吧?……跟要吃人似的……”
安建联依旧侧着身背对我,没吭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那种懒散却不失坚定,不满却没有抱怨的声音,从他薄唇缓缓地淌进我心里,便就驻留在那儿。他说,“我突然感到害怕……怕你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