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家主屋门外,先前敲门的人慢慢开口:“家主,族里的小辈一直在问,十天前您到底干了什么,弄成这副模样?”
棺材里的吴家家主剧烈咳嗽几声,喘了口气说道:“什么小辈?我看是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想问吧?”
敲门的人干笑一声,“我们这些人确实也想知道,十天前您未出家门却重伤垂死,族内人心惶惶,有人怀疑是族中进了杀手,有人怀疑您用仪式召唤出了邪神,还有人怀疑您发现了族传功法推天诀的漏洞,强练之下走火入魔,传言一起族人都不敢练了,都在等您的解释。”
棺材里的人清清嗓子,声音虚弱话却凌厉:“让,让他们……滚蛋!推天诀练多了把自己练得神神道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是糟了天谴!”
门外的人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族长开口骂人,族长就是这个火爆脾气,几十年了族人也都习惯了。原因是因为族长说的天谴,算命的人经常说天机不可泄露,因为一旦泄露天机就会带来一系列不可知的恶果,严重的就会遭到上天的惩罚,就是天谴。于是声音颤抖的问:“族长你可别吓我啊,这天下算命的谁不是练个这法那诀,咋就要清算咱这些练推天诀的呢?再说十天前是个好天,也没见天上有雷落下啊。”
棺材中的吴家族长一阵无语,咋就猪油蒙了心,让这么个夯货来给自己护法。“我看,那推天诀有漏洞的谣言就是你放出去的吧!谁说老子是因为推天诀?老子是去查他平东侯孙清清的命被反噬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吴家族长又连连咳嗽起来,痛苦的无法呼吸。咳嗽一会儿又开口说话,这次不敢再激动了,语调趋于平缓:“这几十年族里的典籍你才看过几本?谁说的天谴就只有遭雷劈?这次我动用族内至宝,观孙清清前世今生,却只能算到他前后一月,再往前推时忽现七彩炫目光芒,我只看了一眼就双目失明,耳边又有重锤击打在大鼓上把鼓面击破的炸响,回过神来已经是七窍流血。”
咳嗽一声,吴家族长突然笑了,“不过这次我看到了未来一月孙清清身边将会发生一件事,到时我派人将消息送到他手上,虽然只是锦上添花,善缘已经结下,他又怎么好意思再落下我吴家的星星呢?”
门外的人思考了一下,一声脆响,似乎在拍手叫好:“族长真是老奸巨猾!”
棺材里的吴家族长一噎,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门外的人又开口了:“族长,真没办法动用族内大杀器把他杀了?”
吴家族长怒哼一声,在棺材里连拍几下,把棺材盖拍的吱呀作响,“我警告你们,谁都别动这个歪心思!族内的大杀器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决不能动用!”
门外的人吓得连忙赔罪。
吴家族长喘了口气,“再说了,要是一个月前,不,恐怕一个月前也杀不了。除非你能在一个月前把他主动领到大杀器面前,这么近的距离才称得上有一点机会。至于现在,他火行道路走的太远,天限都打破了,现在都不能说是个人,而是一团火,怎么杀?”
门外的人呵呵呵一笑,傻里傻气的说道:“哪能呢,咱老吴家祖训就是德才兼备,福善共彰,帮人还来不及,咋能做出杀人的事。”
吴家族长哼了一声,“难为你这个憨货还记得祖训,行了,继续守着吧,别让人打扰我疗伤。”
门外的人应了声,将门上的锁拉了拉,看到完好无损,就又像个门神站在了门前。
平东侯府内,孙清清为弟子取了宝物就去了后山,竹子已经被拖走了,仔细看还能看到地上浅浅的印痕。
一路拾阶而上,两侧竹子轻轻摇晃。日光下,竹影斑驳倒在地上。偶尔,细长的竹叶从竹子上孤零零的飘落下。
看到浮在空中的聚贤图,孙清清一跺脚,身化一道火光投进图中,再一睁眼就到了演武场。
这次的演武场由守鉴看守,演武场中排列第五。守鉴是个胖道士,胖的人一般显得慈祥憨厚,守鉴却眼神飘忽不定,脸色阴沉,看着不是个易于相处的人。
孙清清看看场内,弟子们各自在修炼,庆儿不在应该是去书房被三个夫子教导学文了,毕竟以后是要走科举的道路。
倘若庆儿胸无大志,孙清清也就不对他要求过严,只要不养出一身纨绔气,每天提鸟遛狗,赏花观鱼,乃至于戏园听戏,青楼听曲,也就由他去了。
可庆儿自懂事起就心怀大志,孙清清曾经问他长大欲何为,庆儿指指天上太阳:“比日同辉!”孙清清感其早慧,早早为他请了三个夫子学文,还亲自教导他学武。
回过来,庆儿不在,喜娘正在演武场练习剑法,孙清清一看,也就是练个架势而已。喜娘是一流高手,真使出力来偌大演武场不够她几招拆的。
孙清清唤无迷到身前来,取出一个面具。面具看起来略显厚重,向外一面纯黑,向里一面纯白,黑面威严,白面诡异。无迷双手接过面具,往脸上一扣,面具两侧伸出两道银索,在脑后自动系起。
孙清清看到弟子的面容已经被完全遮住,威严的面具搭配恬淡的气质,淡淡的霸道气息散发出来。
孙清清摇摇头,“果然有的人哪怕是遮住了脸,也是众人中最吸引人的那个。这张面具曾经属于一位一般绝顶高手,绰号‘判官’。江湖传言判官是两个人,号称黑无常与白无常,黑无常劫掠商旅,白无常暗杀富商,各自都作恶多端。传言黑无常带纯黑面具,白无常带纯白面具,又称他们为“黑煞神”“白煞神”。然而等我杀了黑无常,摘了他的面具,才发现黑白无常实际却是一个人,玄机在面具,面具上有机关,触动机关则内外翻转。”
无迷取下面具,在面具上摸索,经过孙清清示意,在面具鼻尖部分一按,本来黑面凸出的部分向内凹陷,把面具翻过来就变成了向外是白面,向内是黑面。重新戴上面具,银索依然灵活伸出,在脑后系上。
孙清清眼见这个弟子沉静的气质配上诡异的白面,竟然散发出一种“魅惑”气息,而这种魅惑下是隐藏不住的危险,好像平静海流下的暗涌,又好像蓄势待发的毒蛇。然而即使这样,孙清清又看了看这个弟子,相信很多人还是想掀开无迷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容,这种魅惑,让人欲罢不能。
孙清清叹了口气,右手伸出向上张开,火光一闪,一面铜镜出现在手中。将铜镜递给无迷,孙清清说道:“果然是相由心生,那个判官,扮黑无常像只蚂蚱,扮白无常又像只老鼠,偏偏他还觉得自己挺霸气。明知我的身份,撞到我手里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无常索命,不避王侯’,像个跳梁小丑。有种镜子叫做正冠镜,每天照这种镜子是为了记住自己本来的面貌,你以后带了面具,也不要迷失了自己。”
无迷听出孙清清是借着镜子提点自己,自己的问题又岂是过分俊美这么简单?聆音菩萨以身合魔,这在佛宗中也是大无畏独一份,那么佛魔之子不要说没人见过,就是想也想不出来。心里叹了口气,将铜镜还给孙清清,无迷行了一礼:“弟子知道,弟子是无迷,不是判官。”
无迷走后,孙清清又招手把梁海晏叫了过来,右臂缠绕的烟蛟一张嘴,喷出一团烈焰,烈焰中一口碧绿宝刀熠熠生辉。
“此刀名为碧玉刀,名为玉实际仍是铜铁炼就,铸造此刀的工匠以特殊手法在此刀上覆上了一层骨粉,故而惨绿如碧玉,因此得名。”
梁海晏接过宝刀,随手挽了个刀花,手腕翻动间,碧玉刀好像出水的青龙。咦?梁海晏意外发现,真气传入碧玉刀时畅快无比,看来这骨粉非同一般,不知是什么野兽,也不知是什么手法。
孙清清说道:“此刀历经多位刀法大家,天长地久真气洗练下,渐生神异,你用真气祭炼后自会通晓。”
梁海晏行礼:“谢师父赐刀”。孙清清挥挥手,示意他快去熟悉刀。又看了看其他弟子,一个个都在下苦功夫,也不去打扰他们,自去找喜娘教她剑法。
大楚皇宫养生殿。
当世皇帝刘极正在批阅奏章。
养生殿不但是皇帝日常处理国务的地方,还是皇帝的寝宫,前后殿均用特殊木石铸造,无论寒暑殿中始终清凉,故又称为清凉殿。步入这座大殿的人,被凉意一激,都会下意识谨言慎行,所以也被作为皇帝日常接见大臣的地方。
此时殿下,就有三个人眼观鼻,鼻观心,束手而立。一人身穿捕快袍,其余二人身穿县令官袍。
皇帝停下手中的笔,拿起刚批好的奏章看了看,放到案桌上,案桌上已经累积厚厚一叠。
“暗谍的事,三位爱卿怎么看?”皇帝抬起头,看着台下三人。
眼见皇帝开口,三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若说殿中再清凉,也凉不过三人的心。四周的宫女太监面色肃然,站立殿中好像木偶塑像,大殿中只有批阅奏章的沙沙声,当朝皇帝在位十四年日日如此早就习惯,三人却尚是首次面对这阵仗。
三人对视一眼,中间身穿官袍一人开口:“我与狄大人,南大人商议过后,均认为暗谍来自大离王朝。”
刘极看看这人,面容黢黑,额上一道月牙痕迹。摇摇头,不满意的说:“燕荡决老将军说你三人断案如神,包拯,狄仁杰,还有这位是,南柯?”刘极拿起一份奏章看了看,敲了敲桌子,“为何燕老将军说你叫做柯南,奏章上却写的南柯?”
最左边一人,面如冠玉,拱手答道:“微臣真名为南柯,常被众多同僚读为柯南,陛下明察。”
刘极颔首,“你们三个在奏章上被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难道就只看出这么点东西来?”
包拯上前一步说道:“我等三人只辖一地,并不曾调查间谍之事,心中确实有些猜想,然而一恐触及机密,二怕臆测误人。”
刘极笑了,指着包拯说:“燕老将军说你为人清白,冶下百姓尊称你为‘包青天’,如今看来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啊,好,你要权力我就给你权力!”
刘极从案桌下拿出三块金牌,金牌巴掌大小,上面刻有“尊御总制”四个大字,扔到三人面前。
“这是秘谍司的令牌,持此牌可以调阅秘谍司历年机密。三天,给你们三天时间,调查出来这群暗谍带着剑气来我大楚何事,查出来,各有封赏,查不出来,滚回去当你们的县令捕头!”
左右狄仁杰南柯都看向包拯,显然是以他为尊,听他的意思。
包拯没有马上捡起金牌,而是又拱手道:“调查一事不宜动作过大,便不能请军中士兵护卫,敌人所图甚大,京中恐怕势力不小,愿求一件神兵利器作破案之用。”
刘极紧盯包拯,看到的只有不卑不亢与坦然。“好,奏折上说包拯你修炼《刑狱诀》,为民伸张不避用刑,既然如此我就赐你断刑铡,有违国法者皆可斩其头颅。”
刘极一挥手,两个小太监一路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吭哧吭哧从外面抬进来一台大铡刀,刘极指着铡刀:“爱卿就在这里祭炼即可。”
包拯这才捡起金牌,俯身下拜:“谢陛下隆恩。”走到铡刀前一看,端的一把好刑器,铡台形似一只卧着的猛兽,兽头正是铡刀的刀柄,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狗非狗。
包拯挽起袖子,一把握住兽头,铡刀忽然响起阵阵叮叮当当好像铃铛互撞的声音,伴随一声声沉闷震吼。包拯脸色涨红,浑身噼里啪啦响动,俯身将铡刀一寸寸慢慢提了起来,一直拉到铡刀树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