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贺奚这个样子，走出去说是大学生，程雯是信的。
“你怎么在这儿？”程雯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白气不断地从嘴巴里冒出，“B市这么大块地方，合着就只有这一家健身房了？”
“B市这么大块地方，只有这家健身房有游泳池。”贺奚也注意了到程雯的脸色不太对劲，“健身房要关门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有人跟踪我，”程雯踮起脚，将手附在贺奚耳边轻声道，“刚从这儿出去我就被盯上了，我没事，待一会儿就走。”
程雯的语气轻描淡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被别人跟踪，而是在和别人玩捉迷藏。
要不是接近耳朵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贺奚差点就信了。
“你家在哪儿？”
“桂香小筑二期，仁爱路上的那个。”
贺奚往旁边一看，发现那个人还在路灯一旁站着，头时不时往这边扭。
“我送你回去。”
“谢谢贺总，不过我区区乙方，哪能麻烦甲方......”
“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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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跟踪的那人发觉他们警戒心很高，将跟踪的距离逐渐拉远。
程雯从棒球衫兜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烟盒和zippo打火机，熟练地点了根烟。
她叼着烟仰起头，顺着风将微卷的发丝拢到脑后，露出挺拔的鼻梁和清晰骨干的下颌角。
路边的光照在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些苍白，完全没了平日里职场妖精的气势。贺奚注意到了程雯眼角的细微的细纹和厚重的黑眼圈，那是她拼命赶工的证明。
他眨了下眼睛，好像突然有了一种压榨他人的负罪感。
烟雾缭绕在程雯的唇边，味道沿着空气弥漫上了贺奚的鼻尖。
一贯洁癖的贺奚挑了挑眉。他鼻子很灵，对烟味十分敏感。烟味代表着世俗与油腻，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一身，像极了和有些他打交道的生意人丑恶的嘴脸。
但程雯的烟不会惹人生厌，烟味夹杂着蓝莓和薄荷的味道，让他莫名的有些清醒。
“你是不是不喜欢烟味。”程雯心虚地将拿着烟的手往后缩了缩，“一会儿有垃圾桶我就灭掉。”
“还好，没事。”贺奚道，”为什么抽烟？“
“咖啡太苦，我习惯用烟来提神，这坏习惯应该是读研的时候有的。”烟头的光忽明忽暗，两人的眼睛在不经意间对上，“我不喜欢苦的东西。”
“你刚才......没事吧。”
“当然有事啊。之前初中的时候也有人因为家里的事跟踪过我，我以为我习惯了。”她的语气轻松，“没想到好了伤疤忘了痛。”
贺奚回想起刚才程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四年的心理课程让他有了无意间窥探别人内心的能力，因此自己总能洞察到能够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答案。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贺奚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程雯这次绕走旁边的商业街。这个点虽然大多数店都关了门，夜宵摊子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小摊主们在吆喝声中争抢着生意，这一片的夜猫子们也跑出来觅食，满街食物热腾腾的香气盖过了清冷的香烟味。
走到一半，程雯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
“你等我一下。”贺奚将运动斜挎包往腰间挪了挪，“我去买点吃的。”
堂堂贺大律师竟流连于深夜路边摊，程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了句：
“贺律师，你吃了可就白游泳了。”
“放心，我基础代谢没有你那么差。”
贺奚悠悠扔下这句话，没理会程雯的白眼，插着兜往人堆里挤。
他穿过人堆，来到这条街巷口旁的婆婆小吃。
小吃一条街离B大很近，学生们平日里都会来这家好吃不贵的老店吃饭。
周末晚上的婆婆小吃生意并不景气，店里头只坐着寥寥几人。
“是阿婆我看花眼了吗，小贺来了？”坐在店门口的婆婆慈眉善目，“好久不见啊。”
“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婆婆，今天送人回家，来您这儿看看。”贺奚道，“我要一份锅贴，还有一份红糖糍粑，打包带走。”
“好嘞。”婆婆放下手中的毛线往里头吆喝了声菜，“婆婆从没见你送过人，难道是女朋友？”
“不，只是一个需要被安慰的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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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雯看着贺奚一手端着一盒，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地满载而归。
“给。”
程雯看着冒着热气的红糖糍粑无语凝噎。
她现在觉得贺奚就是来自天堂的魔鬼。之所以来自天堂，是因为他有个好看的皮囊。
虽然贺奚是魔鬼，但是红糖糍粑是无辜的。
“得了，今晚的散打白打了。”程雯接过纸盒，“甲方让乙方吃，乙方不得不吃。”
她咬了一口，油炸糍粑金黄的外衣下，是柔软的内心。红糖浆上撒了些桂花，沁人心脾。
“少熬点夜。”贺奚说，“不然你......”
不然你身子吃不消。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正思考着要不要装下去。
“不然我什么？”
“......不然你女朋友会心疼。”
远方的潘枝花太太打了个喷嚏。
“你少布置点活我女朋友就不会心疼了。”
“......”当他没说。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程雯家楼下。
红糖糍粑在冷风中已经凉了，但程雯仍把它端在手上。
“不过谢谢你，贺奚。”程雯自顾自地道，“你别说，这红糖糍粑，还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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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程雯上楼后，贺奚打开了和奚静的对话框。
对话停留在今天早上：
「上午8:00」
「妈：儿子，我炖了乌鸡汤，回来喝吗？」
「贺奚：季成最近接了一个大案子，最近太忙了，抱歉。」
「下午11:00」
「贺奚：季成说案子不用我帮忙了，明天我会回家。」
「妈：儿子是不是想念妈做的鸡汤了？」
「贺奚：您中药放太多了，齁人，我不会喝的。」
「贺奚：我想知道关于程雯的事。」
贺奚将手机收好，将手放进冲锋衣的口袋，朝来时路的反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