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痕,我要你帮我办件事……”顾婵胭站起身,在阿痕耳边低声吩咐。
阿痕有些担忧地看了顾婵胭一眼,掐然对上了一双冷静得令人心疼的眸子,令人不忍直视,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一夜无眠,窗外夜莺啼月,声色凄厉,更衬得心中一片苍茫……
次日,有嫌疑的五人都在无意中听说了一个消息:顾副部长此次莅临军营,是带着上级发布的紧急军令来的,然而女人小家子气想耍官威,故意压下不呈给中将。
“将军!这女人真是犯贱!目光短浅的东西,竟然胆大包天压着紧急军令!”来人是中校路康,次人脾气暴躁,一听顾婵胭隐瞒军情即刻冲到了张奇裕面前告状。
“路康!打了这么些年仗你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听风便是雨!啊?”张奇裕怒道。
顾婵胭佯装路过,撇了一眼路康,在心中将这个人抹去。若是叛徒,听道这个消息只会瞒不上报,伺机窃取情报,这样直接冲过来禀报长官,定然是爽快之人。
顾婵胭回了房,静静坐下,什么也没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片刻后,有人叩响房门。
“副部长,中将有请。”
顾婵胭似乎并不意外,整了整衣领开门迈步,到了会议室。
“副部长,打扰您视察是有些事想要问您。”张奇裕开门见山,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两杠二星……中校彭夜
两杠一星……少校明逸
“将军但说无妨。”顾婵胭面色不动。
“传闻说您这次来是带着军令的,打仗非儿戏,还望副部长莫拿我们消遣。”
“不知中将大人哪里听来的谣传,我身在组织部,只有组织党务政务之职,何来军令?”顾婵胭故作疑惑。
“是这样,已经有三位同志听到了消息,而我也略有耳闻,所以需要和副部长确认一番。”张奇裕轻轻颔首,转头看向身边两位军官:“你们两个听见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要学会分辨谣言,懂了吗?”
二人对视一眼,只得立正道:“是!”
“回去吧,给我好好反省去!”
“是!”
看着两人走出会议室,顾婵胭轻轻将门掩上,也不转身,轻轻开口:“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是,你有些小聪明,你若瞒报军情,就是在给叛徒窃取情报提供机会,真正的叛徒定然不会来举报你。如此一来便排除了的包括我在内的四人,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也并不能证明骆文斌就是叛徒。”张奇裕语气毫无波澜,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所以还需要中将帮忙。”顾婵胭轻轻转身:“军令军情的事我不懂,我需要中将为我编一份假的军令,上面提及有一份密码本在我身上。”
“你是想……”
“是,今天晚上,希望中将撤掉大部分明哨,加强军营内部电话的监听,一旦他将消息传了出去,我就引他离开。”顾婵胭坚定的声音传出,令张奇裕顿了顿,随后拿出纸笔,沙沙地写了起来。
午夜时分,顾婵胭接到了张奇裕的消息,起身离开军区。特莫司路184号,是原先约定好的接头地点,位于一个往来稀疏的胡同中。而今日,那里注定不复宁静。深秋时节,北方的风声凛冽,吹得女子风衣浮动。
抬头看着门头上184号的标牌,顾婵胭轻轻笑了起来,笑容中有着一丝苦涩。伸手轻轻叩动门环,两急两缓,不久后便有女子打开了门。
“飞土。”女子轻轻开口。
“逐宍。”顾婵胭轻轻回应,“猎物出现,狩猎计划正式开始。”顾婵胭眼波轻转,示意女子后面有猎物紧跟。
“你先进来,猎物自有人去处理。”
顾婵胭轻轻点头转身合上门,只听女子平静地道:“夜莺,我是凤凰,想必你已经知道,这一次每个人接到的任务都不同,我接到的任务是,作为叛徒将你逼到日本人枪下,并被你处决。”
“我明白,你不是一组的成员,定是上峰给你派发了新任务,他们……”顾婵胭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放心,在你出卖他们之前,他们还会有一个任务:刺杀日本特高课长官藤田静夫,这就是你出卖他们需要交代的事情。”凤凰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这是一份假的密码本,我需要藏在你身上,你得忍一忍。”
凤凰应当学过医术,很专业,减少了顾婵胭很大地痛苦,二十来分钟便已将小巧的密码本缝入顾婵胭纤细地胳膊内侧。顾婵胭死咬着嘴唇,额头上布满冷汗。缠好绷带,穿好衣服,正欲喘一口气,只听一声枪响,凤凰决然地拿起枪叩动了扳机,她纤薄的左肩霎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触目惊心。凤凰拿枪的手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将手中的枪递入顾婵胭手中。
“记住,是我要叛变被你发现,这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务必……打死我。”她第一次有了些慌乱,随后又恢复了冷血冷面的模样。
“凤凰,你听我说,我知道一个穴位,打了之后可以让人假寐,我一定能打中,待我被抓后,我会命人去救你。”
又是一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二人知道,猎物已经被处决了……二人一前一后跑了出去,沿着长长的街道,一步,一步,奔向正快速驶来的日本军车,那车的灯光似刀锋上闪过的寒芒,触目惊心。
近了,近了……凤凰看见车已然近在咫尺,突然高声哭喊:“夜莺!!!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只不过不想给他们卖命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顾婵胭痛心地开口:“凤凰,你是发过誓的,为了信仰而奋斗终身,你忘了吗?”
“既然你要让我下地狱,那就别怪我了!”只见凤凰不知何时从怀中拿出一颗手榴弹,在凄然的笑意中扔向顾婵胭。顾婵胭眼看抛物线达到了最顶端,只得无奈地扣动扳机,凤凰纤瘦的躯壳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没了生气。
顾婵胭大脑一瞬间空白,只得凭着本能向回跑,跑出十数米后趴了下去,眼前只余一片白光,白光过后,就是令人恐惧的黑暗在弥漫。最后的一眼,顾婵胭隐约瞥见转角处,叶皓城无声的悲恸,那男子不轻弹的泪珠重重地滚落,击在人心中,引起阵阵绞痛。
在冰冷的大时代,寒风凛冽,烽火硝烟,似是一眼看不到明天,又似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