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那个往后会日日在她脑中循环的梦魇。
她拍卖初夜的那天，她像是一个木偶般的，被人打扮得花花绿绿，穿着裸露的衣装，被迫在露台上跳妖娆的舞，那些脑满肥肠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欲望，没人会关心她只有十岁，没有人关心她还流着泪，一声声夹杂着狞笑的报价，一阵阵江面吹来的晚风，都让她的心仿佛破了个窟窿，冷风灌进来，血肉都被冻得凝固。
“各位大爷！这小丫头长的多俊啊，原来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初夜便宜了可说不过去呀~”老鸨头上簪了一朵鲜红的牡丹，艳俗的脸上的粉不断往下掉，眼角的褶子怎么样都遮不住。
“我出……五十两！”
“才五十两？老兄，没钱就别来逛花楼！我出两百两！”
“三百！”“四百！”“……”
苏甜冷眼看着，嘴边挂着笑，眼底是结了的冰。
这几天来，她被挂在房梁上抽打，被按在水里辱骂，还被脏污的手在身上乱摸，一哭就是一个巴掌，一逃就是一顿鞭打，她怕了，也累了。
拍下她初夜的人是一个干瘪的小老头，倒三角眼，头发牙齿都稀疏，面相不说慈祥也算不上是凶恶，谁能想到他是那样一个魔鬼？
他会用铁丝编成的鞭子狠狠打她，一用力便是一片模糊，苦梨，撕牙，破贞棒，每一件狰狞的器具都让她痛不欲生，哀嚎不断，无论她怎么样求着让他放过自己，这个畜生都只是狞笑，看着她像幼犬一样痛到蜷缩，他不像是来寻欢享乐的，像是专门来折磨她的……
她被打的鲜血淋漓，下面更是撕裂一样，痛到发抖，直到她昏死过去，他也没有放过她，她以为进了青楼就已经生不如死，他让她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炼狱。
意识模糊前，似乎还能听到他恶魔一样的阴毒恶语：“哈哈哈，这七百两银子花的不亏，不亏！”
哥哥，救救我……
她恍惚着挣扎了一夜，谁也没等到。
“苏瑄，苏甜的事情，你不需要太自责……”
松月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因了她的帮助，苏瑄自是不需要卖身，可苏甜就没有这么幸运，听媚竹院的各位“公子”说，苏甜的初夜被一个不明身份的老头以七百两的高价买去，折磨了个半死不活，老鸨进去的时候，被褥上都浸透了通红的血渍。
苏瑄听到消息，不顾一切的往出冲，想要去艳花闺看望苏甜，可惜两座楼虽然是挨着的，但为了防止小倌和妓女苟且，所以明令禁止“串门”，苏瑄这一下虽说没被打，却也被软禁在了凝碧楼，不给吃不给喝。
“松月。”苏瑄似哭又似笑地抬起头，眼睛血红，眼底是厚厚的乌青：“我怎么会这样无能？甜甜，甜甜她该有多痛？”
他哑了嗓子，字字句句都是在埋怨自己，良久，好似找到希望一般对她说：“松月，你能救我，那你肯定也能救苏甜，你救救她好不好？松月，你救救她……”
松月知道他的无奈，理解他的愧疚，她也想救苏甜，可是整场梦里，她的法力都只能为一个人而用，也只够为一个人而用。
“苏瑄……”她艰涩的开口：“松月道行不够，松月只能保护你不被欺负，对不起……”她把他轻轻揽进怀里，心情无比沉重。
她甚至只能在梦里保护他，念及此处，她的心也像给针扎了一样，细细麻麻的痛。
苏瑄的手颓然的放下：松月保护他已经力竭，他怎能这样要求她？
“松月，你可以去保护苏甜，我没事的。”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他没有办法，即使胸口闷疼，他也想让妹妹不要那么痛苦。
松月感觉到苏瑄推开她的怀抱，强颜欢笑着坐起了身。
清瞳里仿佛生出了冰锥，她踟躇半晌，说了一句话：“苏瑄，松月这一生只为你一个人开花，如果你要把我让给别人，松月会死的。”
说完化作一缕雾气，回到昙花中，她理解他的想法，可是她不能，也不愿意去支持。
入窗新水浸溪花，阜草拖岚四望悲。
近海潮声嘘座湿，隔城帆影拂谏斜。
苏瑄知道自己惹恼松月，不再说什么，听潮声起伏，坐在地上，倚着床柱就那样睡去了。
松月终究不忍，怕他伤心难耐又着了凉，只得幻出人形又把他抱到床上，苏瑄拉住她的衣袖，不知是醒了还是呓语，求她留下和她一起睡，她又心软，就留了下来。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松月亲眼看着这个私底下也会调皮的小少爷，一日日的变得沉默寡言，即使不需要卖笑卖身也终日郁郁。
春来夏往，秋去冬寒，一晃眼，就是四载，曾经的苏公子已经变成了玉琢无双的河东君，又因喜爱昙花被称为昙花公子，那个小姑娘苏甜也成了如今倾国倾城的花魁苏小小。
松月还是那个样子，雪发白肤的小花妖，日常从看苏瑄作画赋诗变作看苏瑄和不同的男人女人们谈琴下棋，只有一样不曾变过，苏瑄依旧会在深夜吐槽那些男男女女的庸俗，也依旧会拉着她的袖子同床共眠。
有一瞬间，松月会觉得什么也没变过，但是管弦不停的丝竹声会无情的提醒她这几年的青楼生活，苏家兄妹变了有多少。
“哎，你知道吗？听说大败北章军的秦将军今天就要班师回朝呢？”
“是仙去的楠顾公子的庶弟吗？”
“对呀对呀，就是宁国公府的二公子秦星郅！”
听着几位公子讨论的热闹，楼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松月也好奇地向下看：一身狮首红铠的少年，银冠红翎，举世张扬，高头大马打楼下经过，达达的马蹄似乎唤起一些记忆的片段，松月去抓，又什么也抓不住。
秦星郅若有所感地向上昂首，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花苞在四楼窗边静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