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也看到了连少钦背后那个停在远处的精美鸾轿,虽未曾见过,但从上面的描金九尾凤图样也能推断出,那里面的人是垂帘听政的皇后娘娘,不过……凤鸾为何停了这么久呢?
松月跑着过去,手炉递到了连少钦手里,替他撑着伞,对视时,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安静的连雪落的声音仿佛也可以听到。
连少钦本想接过伞,但小姑娘显然认为他应该拿着手炉,好似他有多弱不禁风一样。
他久违的想笑,却蓦然想起,他已经许久未曾开心笑过,微翘的嘴角习惯性地变成了讥笑,他便不笑了。
“笨。”可小姑娘努力踮脚的样子还是让他忍俊不禁,只好这样说她一句,把伞从又小又嫩的手里接过来。
松月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举起的手有些尴尬的放下,看看连少钦指如削葱,更加想要快快长大,成为可以为他执伞的妙龄少女。
路上,松月谈起那个可疑的宫女,连少钦叫来常三,交代了几句,常三退下后,他才转身对松月说道:“那是皇后的人,常三已经下去处理了。”
松月用力点点头,还想拍几句马屁,可惜连少钦已经向前走了,松月搓了搓手,急忙跟上。
连少钦的青丝被冷风吹起,随风而来的冷香闻着更是沁人心脾。
二人上了轿,连少钦就在软塌上看奏折,写上些建议,真正朱批的还是太子,不过听不听他的建议,可就不是太子能决定的了。
松月知道连少钦忙,只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他,偶尔揭开帘子看看路程远近。
连少钦看了几章,估摸着快到了,便把奏折随手搁在一边,想了想还是说道:“日后可在轿中等我。”
松月灵敏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小心别冻着了。
可她是不愿意的,于是她笑着说:“这大寒已经过去,天气总会回暖的,何况,月儿等九千岁一点也不觉得累,一点也不觉得冷。”
连少钦不语,松月一会冷静聪明一会单纯天真,这样的人,最难拿捏心思。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昌德宫,连少钦先下了轿子,正想把松月接下来,松月却已经麻利的跳了下来。
可雪天路滑,她免不了正要滑倒,连少钦就在一边,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伸出手来扶住了松月,松月堪堪停住,只觉得自己这副糗样子被男神看了个干干净净,脸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诡异的声音此刻响彻松月耳畔,“咕咕咕~”,其实,自从今早起来,她什么也没吃。
“你饿了?”连少钦也不奇怪,因为他也没用早膳。
“嗯。”松月垂着头不敢直视连少钦,这下任谁也会觉得她真实可爱了。
松月当然是不会饿不会渴的,但正常的人都会,作为专门以人类爱恨嗔痴为食的妖精,她明白得很,有时候尴尬的小插曲正能增加好感。
松月猜对了,连少钦并不反感这样的场面,或者说,人人都喜欢毫不做作的他人。
进了昌德宫,松月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大多清淡,一眼望过去绿油油的,她想,连少钦体寒跟他爱吃菜应该脱不了干系。
用过膳,连少钦去小憩,松月睡不着,而且冬日的正午正是外出的好时候,她亦未披斗篷,只带了两三宫女,出了昌德宫,去后花园转了转。
一片白茫茫,积雪覆盖了结冰的湖面,枯萎的花圃,还有光秃秃的老树,还好红梅正开得好,红艳艳的,又不俗气,看了也让人欣喜。
“寒冰不能断流水,枯木也会再逢春。”
假山后有女声叹息着念了一句诗,松月听到了,不管那女声是谁的,她无意再惹麻烦,便想向后折身,打算退出后花园。
但后花园的雪很厚,又加上雪天安静,每一步都会发出难以忽视的声音,不到万不得已,松月不想动用法术,纵使有了声音,她也不想缓缓地走。
但好像有人不想让她如意,她刚走了没几步,只听另一女声叱道:“何人惊扰了凤驾?出来!”
原来是皇后娘娘,松月思忖着,这时候继续撤身反而落人权柄,学什么猫叫狗叫也毫无用处,不如就大大方方走出去道声不是。
松月出了假山,见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碧金凤冠和大红色的八幅凤尾绣裙,狐领红氅上用着珠绣手艺,锦缎是皇家特供的紫鸾鹊锦,女子风姿绰约,长眉如娟,眼含不悦,斜睨着她。
旁边有个粉色宫裙的女子,朝她竖眉横眼,此外还有其余随行宫人,浩浩荡荡,知道的是来赏景,不知道的以为大冷天的要出游呢。
松月恭敬行了大礼,拜倒在地,提了声音道:“皇后娘娘千岁,小女来后花园赏雪,不知却惊扰了皇后娘娘,小女本是无意,还望娘娘恕罪。”
她偏不提自己公主的身份,想看看这位皇后娘娘有没有调查过她。
“你可是冷宫弃妃容氏之女?”皇后的声音较为委婉,威严不足。
“是。”松月跪在地上,心道皇后果然查了她,难道是因为连少钦?
“按理说,你是皇上的女儿,本宫又是国母,你也应唤声母后,怎么只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叫,倒显得生疏了。”
“回皇后娘娘,小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玷污了高贵的皇后娘娘,心中却是十分敬爱娘娘的。”松月毕恭毕敬,生怕为连少钦惹上麻烦。
但这麻烦是皇后必须要找的。
“那不知比起九千岁,你更敬爱谁多些。”皇后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上金色的护甲也反射着冷光。
松月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假思索道:“皇后娘娘是国母,乃我大周之母,小女自是更敬爱皇后娘娘。”
“哦?本宫听了些传言,说你为见九千岁一面足足在雪地里等了他一个月?”
松月很想怼她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九千岁曾对小女有恩。”多说无益,既然是故意找茬的,那就能说多简单说多简单好了。
皇后自知和个十岁的娃娃斗气不值得,但她总是觉得连少钦和这个小姑娘关系不一般。
“你住在昌德宫?”皇后摸了摸护甲,在雪天待久了护甲也冷的像结了冰。
“……松月只是暂居,还不知道九千岁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