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去制衣坊挑衣服,路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随行的宫女,好像少了一个?
虽然心有疑虑,松月却并没多想,只是多留了个心眼。
另一头,上朝路上,早上未曾下雪,宫人们正拿着铁锹扫帚清理积雪,被雪覆盖的青灰石砖还泛着点点水光,侍从们都稳稳地走着,若是滑倒了可是小命不保。
连少钦撩开帘子,看着大臣们或结伴或独行地进了宫门,有几个看见他后还行了礼,突然瞥到一边的常三表情微妙。
“你在想什么?”
常三猛不丁的听见主子冷冷的发问声,表情更加微妙,他斟酌了几下用词,才浮现出一个纠结的笑容。
“不会笑就别笑了。”
常三:……
“报九千岁,常三是觉得九千岁今日精神极好,这几日天寒雪冻,九千岁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九千岁真是……”
连少钦自动忽略常三的拍马屁行为,放下了帘子,确实,昨晚睡得不错,真是多亏了暖香。
真·暖香工具人松月:???
真·拍马屁拍到马腿憨憨常三:主子今天状态真的不错,多亏了小公主啊!
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明显,这一路上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没一个敢看松月一眼的,就连制衣坊的制衣姑姑也是谄媚带笑,毕恭毕敬。
松月对于衣服不是很挑剔,只随便选了几件鲜艳的红色裳裙,就往回走了。
又是这时,好像之前那个走了宫女已经补到了队伍里,松月发现了却不多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暗暗记下此人的相貌特征,待作后论。
朝堂之上,自是肃穆的,由于周帝病重,无法上朝,所以由皇太子代为理政,皇后杨氏垂帘辅政,当然实权还是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连少钦手里,同时他也是掌管兵力四十万的西北监军,虽然没真正上阵过,但兵符可是实打实的。
上奏的内容还是连少钦看过的那些,某某处发了洪水,某某处剿匪成功,某某大官贪污腐败……
但最让众人在意的还是河忠王说的一番长篇大论,此人年逾四十,正是壮年,也有兵权在手,朝里朝外都知道他最讨厌宦官,连公公在时跟连公公作对,连公公死了就和连少钦作对。
当然,连少钦并不在乎这些,他厌恶权利,尽管自己就身处权利的漩涡。
河忠王隆鼻大眼,身材高状,长髯及胸,此时站出武官队伍外,大袖一摆行了个礼,就开始谈起昨日的事情——礼部尚书被抓一事。
“太子爷在上,老臣斗胆替礼部尚书何维说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等着座上的太子爷说话呢。
太子爷如今才不到十岁,因为那皇帝虽然皇子不少,可宠爱的杨皇后生下的孩子都夭折了,只有座上这个活着。
太子爷年纪小,却也是懂礼数的,毕竟河忠王是他的小叔,于是太子爷含着笑意和尊敬对河忠王说道:“河忠王不必拘礼,有奏尽可说来。”
河忠王这才慢悠悠地开始讲话:“老臣素知何维之为人也,举事而不曳节于民,不贪不腐,乃义之官也,然,昨日不知因何事犯法,入了例竟门……老臣甚是难忍,必要为何维一家讨个交代。”
连少钦最烦这种长篇累牍,讲半天不讲重点,结果不过是拐弯抹角骂了他一通,来要个交代。
“这……”太子爷为难地看向连少钦,问道:“九千岁可有意见?”
连少钦的九千岁是皇上亲封的,以示信任,不过那时的皇上还清不清醒也没人知道。
连少钦凤眸懒懒的一抬,简直不想在这朝上听他们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何必非要与他硬碰硬呢,就不能私底下谋划着该如何推翻他吗?
“河忠王。”连少钦轻飘飘的说道:“此事与我有关,那何维身为礼部尚书,可没您说的那么正直,任职多年来,屡次中饱私囊,还纵容其族下子弟欺压百姓,有人奏到太子跟前,太子和皇后娘娘实在看不下去,我才逼不得已动了手的。”
这话里把自己择了个干净,那源头都推到了太子和皇后身上,顺便踩了一脚河忠王的识人能力,相当于赤裸裸的拍着他的脸说:河忠王,您眼睛可需要治治了啊。
说完这些,百官噤声不语,太子还是笑着的,皇后则看着连少钦的侧脸,难以揣测在想些什么。
“诸位说,那礼部尚书该不该进例竟门?”
百官当然是诺诺点头,称:“是是是。”河忠王纵然面色难看,还想着让连少钦拿出证据,但人家直接搬出来太子和皇后,他要是再纠缠下去,不仅无人响应,而且恐怕连少钦就要真正的生气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连少钦音量不高不低,刚好够众人听到,九千岁都说了退朝,那就是该退朝了。
众官齐声行礼,高呼:“恭送太子,皇后娘娘,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了朝,连少钦神色如常,那双眼睛不笑不怒,常年含着几分讥讽,轿子已经等着了,那旁边还站着个小姑娘,不是松月又是谁。
松月早已遣走了宫女们,穿着拿回来的新衣,一件红绸纱袄配着缕金挑线蜀锦裙,外罩着绯色云纹织锦羽缎斗篷,小脸微红,捧着手炉,臂弯里夹着把红伞,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连少钦这才发觉,悄无声息间,又下起了小雪,青灰石砖上铺了薄薄一层,那少女天真可爱,等着他的样子让他悄然滋生了些心安。
松月也看见了连少钦从对面走过来,翩翩少年郎,红衣墨发,凤眸睥睨,朝服上的那只孔雀好像是在仰望他,他自微雪中一步步走来,仿佛红梅在她心尖上一朵朵绽放。
“九千岁!”她怕他受了寒,淋了雪,急忙忙朝他跑去,如同归巢的红雀。
远处的皇后叫停了凤鸾,撩起了帘子看着雪地上的两个红影,撇开了目光,阖上了眼睛。
连少钦,连少钦……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想起好多年前,也是这样样一场微雪,山河失色,只有那少年一身红衣,眉目冷淡,不卑不亢的像她走来,道一声:“拜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