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康律低着头,拿着手机的手不住的颤着。
“北聿会没事的。”楚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额头。
康律点头,这电话还是拨出去了。
厉正南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厉北聿一直在抢救室中没出来,此刻,对他们来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正南坐在那里,红着眼眶,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十岁,看起来有些可怜。
那白纸黑字上的协议,攥的是他儿子的命,让他怎么能轻易下的去手。
就连慕念也来了,少年略带稚嫩的脸上也染满了焦急,北聿叔叔不会有事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也焦急的看着,希望可以得到好消息。
走廊里传出蹬蹬蹬蹬的跑步声,声音响亮透彻,在这寂静的夜晚更显突兀,转弯处,出现的赫然是裴岩的身影。
跑到抢救室前,看到厉正南后弯腰行礼,然后目光投向抢救室的方向,一脸的悲拗。
“康律师,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他转然看向康律,康律点头,两人便离开了抢救室的门口。
“你想的没错,确实有人趁乱混了进来。”
“生面孔熟面孔?”康律蹙眉,这种假设成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是权谊企划部的赵经理。”
康律点头,说道:“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么?”
“前几天权谊刚和韩国拉尼朴代表签署了南市的规划合同,他来拿得便是这份合同。”
“嗯,我知道了,人呢,你没放走吧。”
“没有,已经送去警局了。”
“那就好,麻烦了。”康律拍了拍裴岩的肩膀,不得不说,厉北聿培育的人还是不错的。
“下一步呢?该干什么。”裴岩问。
“放长线钓大鱼,诱饵没了可以再抓,接下来就看内鬼会说些什么了。”
康律的意思便是要去赵经理那里,问个清楚。
裴岩点头,敛了敛神,说道:“我还拿到了一个号码。”
“哦?”
裴岩翻出刚才存的那个号码给康律,康律低头,怎么看都怎么熟悉。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忽的想起,貌似上次匿名举报者的联系号码中便有这个号码,他本来还想问厉北聿那张纸他放在哪了,可是现在他无从下口。
“对了,前一段时间我调查阿北被举报非法集资五亿的事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裴岩点头,这事,总裁有提过。
“那你有没有看到过一张写满匿名举报者的最近联系人和通话记录,甚至是短信记录的一张单子。”
“没有。”裴岩摇头,这东西他很明确的记得他是没见过的。
康律叹了一口气,把号码移到裴岩的面前,问道:“这号码你熟悉么?”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厉北聿看到这个号码时好像是认识的表情。
裴岩低头,仔细的看,还是摇了摇头。
记不清楚了。
“好吧,我知道了。”他收起手机,看来,想要知道这件事情,一是等厉北聿醒了,二是亲自找到这个号码的主人,显然哪个都不是很容易。
厉北聿若是有心隐瞒,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这条线,他得顺着查下去。
“阿康,阿康。”楚然蹬蹬蹬蹬的跑了过来。
康律侧眸,凝视。
“我接到线索,那辆车停在了中央广场。”康律通知楚然人换回的时候,还不忘把那辆车的车牌号也发给了楚然。
楚然当然知道要顺着查下去,便动用人脉开始全市的找那辆车。
“楚然,你和裴助理在这里等着阿北,我带人去看看。”
说完,康律便转身,胳膊却被楚然猛地拉住。
“阿康,这事情不急,你先别去了,那帮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厉北聿的事情让楚然不免的开始担心康律,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康律笑笑,“我不像阿北有牵挂,所以才会那么的不要命,我有分寸的,他还需要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放心吧,楚然。”
沉敛的眸色,成熟的想法,楚然松手,点了点头。
“别正面冲突,早点回来。”
“嗯。”康律笑了笑,拍了拍楚然和裴岩的肩膀,便离开了。
只留下两人并排站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爷爷,叔叔会没事的。”慕念低头,扶住厉正南的肩膀,那冷淡的脸色柔软了不少。
厉正南低着头,一把老泪纵横,对这个儿子,他始终是逼得太紧了些。
具体的情况谁也没有对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还好好地儿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李,你去睡吧。”已经是凌晨了,沈络坐在卧室中,而小李也陪在她的边上,接连不断的打着哈欠。
沈络的话,让她摇了摇头。
“你去睡吧,我想自己呆着。”
“好,那你有事情大声叫我我就上来了。”
“好。”沈络温顺的答,女人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卧室中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陆子悦来电话说已经为她请了离婚律师,明天就可以过来了解情况。
她应了,只是厉北聿却不见踪影。
这夏季,怕是要过了,她身子上的衣服,现在看看,正和季节,是有多久,没感受到正常的温度了。
坐在榻上,伸手挽起袖子,再次撑起身子,向前迈动右脚。
一步仿佛迈的太紧,哐的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勾唇笑了一下,静静地趴在那里,满心的期待终于化作浮云,看来有些事情急不得。
伸手,抻直,地上并不算凉,她把脸贴在地板上,露出一抹颓废的视线。
许久,她趴在那里,也许是难得静下心来,某些事情都想的很清楚了,她不能再这么耗着了,无论对厉北聿还抱有什么感情,都在这里结束吧。
她想,彻底的离开这个家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厉北聿听到这话时,冰冷的神情。
她笑的宛若一朵花,他本身带着的凉薄之气,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厉家的灯,寂静的亮着。
她僵硬着身子撑开双臂,敛眉看向地板,这卧室,是当初厉北聿按照她的喜好装饰的,这地板也是两人亲手挑选的,而如今,却早已变得圆滑。
她伸手触摸,脸上是不带涟漪的水一般的寂静。
许久,她撑起身子,扶着榻沿坐在轮椅上,复又爬上榻,伸手拉起被子盖上,然后闭上眼睛。
清晨,迷雾一般的朦胧,下过雨后,便是那散不去的雾气。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中央公园的某拐角处,里面的人静静地注视着窗外,车里还坐着几个人。
“康律师,我们要不要上手。”旁边的一人问道,自从跟来这里,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而他就静静地看着。
康律摆了摆手,薄唇紧抿,依旧看着前面的方向。
那车,自从停在那里边就开始没什么动静。
手机铃铃作响,康律低头,接起。
“你那边怎么样了。”是楚然焦急的声音。
“鱼还没有上钩,我在等,阿北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了,这次一折腾,不比上次,医生说很危险。”
但是楚然的声音已经好了一些,天知道在等手术过程中是有多么的煎熬。
“只要还活着,就没事的,楚然,裴助理在你身边吗?”康律问着,他有要和裴岩说的。
“在,你等着,我把手机给他。”楚然说完,便没了动静,康律可以清楚地听得到那边的跑步声。
“喂,康律师。”裴岩的声音。
“嗯,本来之前我打算去警局审一下那个内鬼,但是现在我有事情抽不开身,你知道,做事要趁热打铁,所以麻烦你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何来的麻烦,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裴岩就离开了,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捂着脑袋坐着的厉父和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慕念。
楚然在一边看着,摇了摇头,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在想事情。
“多亏你,这么快就可以救我出来。”温言笑着,狡黠如狐狸。
旁边的男人微敛着眉,眉宇淡淡的皱着,随意的翻着手中的报纸,薄唇抿成冰冷的弧度。
低沉悦耳的嗓音传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我知道,你这种人的劣根在哪里。”
温言哈哈一笑,伸手摸了一下嘴角,伤口处有些疼。
“彼此彼此而已,只不过你我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果你把我当做一颗弃子,我也必定让你带着全盘而亡。”
那笑,突然变得有些深沉。
“自然不会。”手中的报纸合上,他淡瞥了一眼窗外。
“那辆车还没走吗?”
“没有,一直停在那里。”后面的人小心的说道,他点了点头,伸手解了两颗衬衫的扣子,然后呼了一口气,凌厉的眼神中带有微光略过。
“这雾,怕是一时半会都散不了吧。”
他笑,温言在一边不是很懂,倒是有些不耐烦。
“你什么时候可以送我出国,我该替你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你承若给我的东西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对于温言而言,在国内待一天,他都会觉得小命不保,这样的男人,合作一次就好,多了,就不明智了。
“急什么呢,现在你出国,还得被抓回来,我让人送你去一个地方,好好地躲躲。”
“什么地方?”
“当然是好地方。”男人的深眸透着冰冷与阴郁的颜色,让人不寒而栗。
温言点了点头,身子倚在后面,他所说的好地方,便真的是好地方吧。
许久,车子发动,后面的车没有跟上来,男人凄寒的脸上挂起笑意。
“这车,稍后便处理掉。”
得到应声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倚在那里休息。
“康律师,他们车开走了,不追上去吗?”
“不追,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在追,也只不过是猫追老鼠躲猫猫的游戏,没什么意思。
同行的几人,多少带着些遗憾。
“走,去警局,看看那边的进度。”
“好嘞。”
车子缓慢的启动,驶向刚才那辆车相反的方向。
警局内。
裴岩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你说的迫不得已是否可以跟我解释一下。”
对面的男人一脸的战战兢兢,他猛地点头,说道:“那天,我下班回家,刚走进停车场,便被一帮人拦住,他们都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凶狠,其中一个带着黑墨镜的男人走过来,威胁我让我偷公司的资料,说就偷这一个,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我,而且我要是拿到手的话还有报酬,但是裴助理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背叛公司,我之所以后来同意了是因为他们拿我的妻儿威胁我,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把合同给他。”声音出自后面,这声音赫然是匆忙赶来的康律的声音。
“康律师……”裴岩一脸的不解,不拦着还把合同给他是怎么回事。
“如果事情办不成,如他所说,那他的妻儿必定会遭受危险,把合同给他。”
“可是……”
“听我的。”康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裴岩蹙眉,站在那里,有些不能同意康律的做法。
“快去,我也是为了阿北。”
裴岩低敛着眉,站在那里,再看了康律一眼,只是一看便明白了些什么。
他点头,大步的走了。
康律笑了笑,还不至于是个木头,孺子可教也。
“赵先生是吧。”他回身,看向赵经理。
“对,我是姓赵。”那人点了点头,一脸的惶恐,与其高大的身子有些不匹配。
“我已经花钱保释你了,你可以走了。”他笑容肆虐,随即说道:“奥,对了,待会一定把合同拿走,该怎么交给那个人就交给那个人,其余的只字别提,否则连神都救不了你,如果他们问起你为何有耽搁,你就说些许的遇上些麻烦,晚上公司有人值班,等换班的时候才去取的,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能出去便是最好不过的了,把合同交给那人,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而裴岩,此刻正在电脑上修改着数据,随后把修改后的高仿合同打印出来,这才装进档案袋,写好日期。
等到事情几乎告一段落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厉北聿,依旧没有醒来。
第二天一早,南市就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有人报案,温某涉嫌绑架权谊总裁,并且杀之未遂,现在已畏罪自杀。
报案人不得知,只是警员到的时候,温言已经断了气,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张纸,似是遗书,上边交代了为何自杀的原因。
这一报,厉北聿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私人医院前聚满了媒体和记者,都在等待着,希望去验证一下消息是不是真的。
此时的康律满脸的冰冷。
“阿康,这下子怎么办,北聿这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你说那温言为什么要自杀呢,之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事情绝对不是自杀,可能是被人抛弃了,因为抛头露面过,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听了康律的话,楚然一脸的惊愕,“难道是,他杀?”
康律差点就为楚然的反应慢点个赞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阿北受伤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件事情一定要瞒下来,经营公司就和经营国家一样,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一定会产生霍乱,所以阿北受伤的事情,是我们处心积虑要瞒住的事情,谁也不能料到会不会有些心怀不轨之人趁着现在来对付权谊。”
“那和温言自杀有什么关系,他们杀了温言又有什么好处。”
康律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据我猜测,是前天救人的那伙人杀了温言,一是铲除没用的棋子,二是让他最后再被利用一次,现在我们所知道的便是,温某因为肆机杀害厉北聿,后因为愧疚而畏罪自杀,现在几乎全市以及外省都知道了阿北受伤的消息,我们所要守住的就这么的曝光于人前了,你觉得他是那种因为愧疚而会畏罪自杀,甚至留下小纸条的人?况且死在那种地方,怎么会恰好那么快的就有举报人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