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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要离开我

“周哲,你回去之后把今天拍的照片打印好,对茶园的改造设计图初稿要在这周内出来,等下回去我们再交流下各自的想法,看看怎么改比较好,另外茶园的新名字要在这两天定下来,发展规划书和PPT我也会在这周内完成,但我这周要回家,资料到时候就麻烦你给李总送过去了,他还有什么意见和问题,我们下周再去跟他交涉。”看完茶园,在回工作室的路上,童未泯就已经把工作分配的差不多了。

她话音刚落,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喂,您好,我是见山设计的童未泯……”

在泯泯跟人讲电话的时候,一旁的周哲拿出了相机,开始翻看挑选今天拍的照片,看看哪些可以用。

“李总希望改造能在十一之前完工,然后引进游客,所以宣传什么的都要提前,时间会有点赶,你那边没问题吗?”电话是今天合作的茶园老板的秘书打过来的。泯泯挂完电话后,把对方的情况跟周哲说了一下。

“OK!”周哲一边说一边做出了手势。接着他收好相机,打了个哈欠后缓缓说道:“泯泯啊,忙完这单,十一的时候我们休半个月的假吧?这一段时间确实有点累着了,你觉得呢?”说完又立马打了个哈欠。

童未泯没有立马作答,她想了想,目前他们手上除了这个茶园改造就没有别的单子了,之前签的一个果园宣传项目也是十一月份以后才开始进行,而且这大半年两人的确一直都在忙,几乎没有休过假,想到这里,她便点头答应了,“嗯,好!”

回到工作室后,泯泯和周哲在办公室讨论到晚上十点多,最后很多内容基本上都能定下来了,连续累了好几天的两人决定先回宿舍休息,明天再各自开工。

睡觉之前,泯泯趁着敷面膜的时间把昨天没整理的行李箱打开,拿出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归置好箱子里的其他物品后,行李箱也被放回了卧室。

卸掉面膜,晾好衣服,泯泯仰面躺在床上,深呼吸几次后准备睡觉,忽而一个翻身,侧躺着的她,借着床头的微光,看到了立在角落里的行李箱。

他。

她又想起他了。

在飞机上遇到的他。

不可以!不可以想!

泯泯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来不及穿上拖鞋,光着脚把行李箱踢到卧室门外,狠狠关上了房门,回到床上换另一侧躺着,再蒙头躲进被子里。

可她还是会想起。关于他的回忆什么时候可以被放出来,大脑总是自作主张,从来不由她。

现在喝药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用了,今晚睡不着已成定局。

与其躺在床上痛苦,不如起来工作。

泯泯拿了电脑和要修改的方案坐到书桌前,然后从桌底的纸箱里掏出两瓶咖啡饮料,摆到电脑旁边,开始工作。只有全心投入工作时,她才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童未泯一向都是这样,习惯用工作来逃避所有扰乱她心神的事情。

早上七点刚过,童未泯就把奋斗了一夜的成果整理成文件,一一传送给周哲,并告诉他今天自己不去办公室了,让他有事电话联系。

关上电脑,疲惫至极的泯泯晃荡着身子,一头栽进床里,很快就睡着了。

童未泯醒来已是下午三点,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想着简单洗漱一下后要赶快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一打开卧室门,行李箱就立在门口,直冲冲地对着她,一动不动,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是越看越来气。童未泯一把拎起箱子,快步往厨房走,随后将它塞进了一个空着的杂物柜,紧紧关上了柜门。

眼不见为净。这就跟当初她和迟默分手时,她把所有跟他相关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一模一样。还记得当初她提着那些东西走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垃圾箱,清洁工阿姨见她哭着站在垃圾箱前面很长时间,手上又提着一个精美的蓝色礼盒,这样的场面他们见得多了,自然分得清这跟那些扔玫瑰花束和玩偶的行为是一个性质,阿姨好心地上去劝了她两句:“姑娘,别难过,人不在一起了,东西没必要都扔了,留个念想也好啊!”

她当时摇了摇头,扔下东西就跑了。

对她而言,没有念想才好。

没有念想,也就没有了想念,不睹物,不思人。

童未泯曾经以为自己丢掉所有的念想后就再也不会想起他,可没想到如今连一个行李箱她也看不得了,真是不该再遇见他的。这样的不期而遇,就像是有人背朝着平静的湖面丢出了一颗石子,谁也不知道它会激起什么样的浪花,只知道它会打破表面的平静。

一连几天,童未泯都在专心工作,每每都是很晚才回宿舍,第二天又很早到办公室。周哲也紧跟着泯泯的步伐,每天早出晚归,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周五下午,童未泯把修改好的第三稿规划书交到周哲手上后,直接开车回家了。童未泯已经一个月零五天没回过家了,她以前跟妈妈保证过一个月至少会回家一趟,好好陪妈妈待几天,但上周她因为出差耽误了就没回去,这周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了。

从林区开回Y市大约要四个小时,泯泯看了一眼手表,算算时间,自己应该能赶得上回家和妈妈一起买菜做晚饭。途中她还路过了一位养蜂的熟人那里,给妈妈买了三罐蜂蜜,上次带回家的那两罐估计快见底了。

“喂,妈妈,我下班了,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买菜啊!”

在还剩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时,泯泯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妈妈自己马上就快到家了。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泯泯也很高兴。

自从24岁那年爸爸意外离世之后,妈妈就成了童未泯最宝贝的人,也是童未泯最害怕会突然离开她的人。所以,在她心里,妈妈的开心和健康是最重要的事,她努力工作挣钱,就是想让妈妈一直过好日子,并且还要把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到妈妈。

泯泯的车子已经渐渐驶入市区,扑面而来的大街小巷的烟火气息也越来越浓,跟树比人多的林区相比,市里多的好像不止人和楼,还有人和人之间、人和物之间的热闹。不知是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从前不喜热闹的泯泯,如今却很爱感受,凑热闹也成了新鲜事。

正想着晚饭吃点儿什么,等会儿去超市要买些什么菜的时候,泯泯接到了张阿姨的来电。

这位张阿姨是泯泯妈妈白天一起打太极晚上一起跳广场舞的好姐妹,之前泯泯陪妈妈去公园打太极时见过几面的。张阿姨是童未泯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会夸人的阿姨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张阿姨就把童未泯夸得脸都红了,想想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了,多少年没红过脸了啊!什么漂亮啊,懂事啊,孝顺啊,会挣钱啊,吧啦吧啦一大堆赞美之词,说得童未泯都有点自我怀疑了,我真的有这么好吗?要是世界上有诺贝尔夸人奖,张阿姨不当选,她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抗议。

可是后来当张阿姨得知泯泯还未婚嫁的时候,立马就掏出手机要留泯泯的电话,说以后好给她介绍对象,即使泯泯十分不情愿,在一旁帮腔的妈妈也逼着她留下了电话号码,还当着她的面一个劲儿得感谢张阿姨。从那以后每每接到张阿姨的电话,且只要一说到相亲的话题,泯泯都以工作忙不方便搪塞过去,不是她不领情,只是张阿姨要给她介绍对象的执着和热情实在让她有些头疼。

电话响了几声后,泯泯才鼓起勇气接听。

“喂,张阿姨。”

“喂,泯泯啊,你到哪儿了?刚才你妈妈突然晕倒了,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现在医生正检查呢,在市医院,孩子,你别太担心,我们都在这儿守着呢,不过你尽量快点过来,医生说等会儿签字什么的还是需要你们家属来。”

“好好好,我……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我马上就到。”来不及多问,泯泯就挂了电话,掉转车头往市医院赶。

十分钟后,泯泯出现在医院门口,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狂奔,先是打给张阿姨,询问了妈妈现在的情况,问清她们在几楼后,又立马打给了大姐,告诉她妈妈的状况,让她立马赶来医院。

CT检查室门外,站着三个穿红色舞蹈服的阿姨,见泯泯向这边跑过来,张阿姨从三人中走出来。

“泯泯,你妈妈已经醒了,正在照CT呢,别太担心了啊,孩子!”张阿姨安抚地拍着泯泯的后背,柔声说到。

张阿姨说完,站在她身后那两位阿姨也走上前,一起安慰泯泯。

童未泯跑得气喘吁吁,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点头,眼睛也直直地盯着CT检查室的门。

“泯泯呀,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现在你妈妈也醒了,我们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下午我们舞蹈队的新舞蹈服刚到,这不就叫你妈妈过来试试大小,看合不合适,结果人还没进试衣间,就倒在门口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好在救护车来得快,医生一抢救,你妈妈就醒过来了。”

着急忙慌地赶到医院,童未泯都忘了问妈妈到底是怎么晕倒的,张阿姨她们倒主动告知了。

气息和情绪都逐渐平稳下来的泯泯,听完张阿姨的话这才好好看了眼几位阿姨,她们也都被吓到了,平时跳舞的那股昂扬劲儿,已经消失得无踪无迹。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

这时医生护士们推着妈妈出来了,童未泯立马上前询问病情,医生说初步判断为劲椎病发作了,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先安排住院。

“老李,你好好养病,好好休息,今天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几个阿姨听到医生的话,也松了一大口气。

妈妈眨了眨眼,转而又对她的几位好姐妹摇摇手示意。

“阿姨,今天辛苦你们了,我给你们打车送你们回家吧,等我妈妈好些了,我一定上门道谢!”

几位阿姨都摆摆头,说不用送,让她好好照顾妈妈,她们出门就能坐上公交车。

抽不出身送几位阿姨,只能目送她们离开。安排妈妈住进病房后,童未泯就一直跑上跑下的拿各种检查单。等她回到病房时,妈妈已经睡着了,她坐到床边,握着妈妈的手,静静地看着妈妈的脸,心里只想着,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是跑得满头大汗,还是终于控制不住的眼泪,流到了泯泯的嘴唇上,味道是咸的。她一抬手,用袖口擦掉了它们。

没过多久,姐姐童真提着保温盒和行李包过来了,知道妈妈没事后,童真就径直回家做了饭带过来。

怕把妈妈吵醒,童真就让童未泯出来说话。

“怎么样了?”走廊上,童真小声问到。

童未泯张了张嘴,试着发声,但什么都还没说,眼泪就先一步掉出来了,她慢慢靠近姐姐的怀里,抱住,然后压低声音,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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