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昨日风兼雨,晚间,顾言离便被安排到了客栈留宿,歇上了一脚。
今早破晓,碌鸟争鸣。远空便是抬眸可见的云蒸霞蔚,景色宜人。
适才又想到了四时好,顾言离用清水洗了把脸,打开窗子,极目远望,可仍觉离绪难整。她拿出张传唤符,想向山中精怪探听些它的情况。
可偏偏不会使用这符!
忽而想到姥姥在竹屋上空布了张罗网,她不禁松了口气。转而摸了摸袖间的手绳,微微叹了叹。
罢了,罢了。
失意消噬着她的愿想,此时,顾言离暗暗合掌祈祷,祈求四时好能够安然顺遂。
“咚咚咚”门被人轻轻敲了三响,拉开合鞘门栓,顾言离抬头便见那男子衣着一袭素衣,不见了昨日披散着的乱发,绸般的黑发被白玉发带整齐地冠了起来。但,始终不见他眼底一丝波澜,仿佛劫后余生,却失去了至亲。
在酆灵山,除了见过妖灵精怪幻化的男子人形,言离便未得见这般的人儿,温润,但却不失能号令千里的威严。即便脸上有道突兀的青色长疤,也能独添上一分隐逸的飘然。
……
抚了抚那道青疤,季槿之看着她的眸子,轻声缓了缓,道,“剑伤,你怕?”
“否,非也。”摇了摇头,又顺着季槿之眼底示意的方向,顾言离突然一声惊呼,“阿好。”是她的四时好。怎么能……
“谢谢叔叔。”这事后,顾言离凭空对季槿之多出了几分好奇。
而他却一如幽冥花的孤寂,她始终觉得遥遥不及,读不懂其中所在。
……
过了巳时,约莫三刻时分,季槿之带着言离出了客栈。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的叶榉林。林间只幽幽通了一条小径,遥遥不知通向何方。
昨日风兼雨,这落叶便铺了满地,于是乎,即便踏上,也不使人觉得泥泞难耐。走了半里,回首望时,顾言离只觉那客栈悄然消失了片刻,但转瞬又出现在眼前。怕不是眼花了?呆愣之余,她抱紧了四时好。
莫明的不安。
“叔叔不是有空移的本事吗?为何不能直接带我去窟谷。”想了半晌,鼓起勇气,顾言离一本正经地问道,既开了口,却久久不见那人的后话。
……
本想就此作罢,却听那人幽幽地道了道。“修到三阶的空移术,才能携人空遁,我修为尚浅,暂居于二阶的道行。”话罢,见他默了默,又继而道:“既然到了酆灵城,便要先赴一趟衙门。”
“为何?”
顾言离忽然又想到了那红衣缢鬼,锁了锁眉头,莫不是……
“去取狐丹。”
……
……
入了街市,声响便多了起来。
路过茶坊,季槿之向掌柜人要了两碗茶汤。刚入座,顾言离便见那布帘两旁贴上了四方神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居东西南北一方。神像下,俨然放了两张铜锣,且各绑了一只鼓锤。
见茶客望着那神像盯了许久,掌柜人送了茶汤,便小声地朝两人道,“这城中出了妖怪,传闻专吸食年轻女子的脑髓,我家中尚有一未出嫁的女子,便日日防着这妖精作乱,这铜锣,便是请高僧施了法的,和这神像一起震慑妖孽。”
说罢,又朝季槿之递了眼色,“这小娘子还是要藏于家中,不要带出来乱跑为好,可得小心了这妖怪。”
……
“带出来,才能好好护着。”季槿之幽幽地应了声。
闻声,顾言离望了望身旁的人,可看到的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见他沉默了,言离便上前问了问,“可是狐妖吗?”
“并不晓得。”掌柜人撇了撇嘴,兀自叹了叹,摆着手离去。
约莫申时,街中行人渐渐少了起来。
临近一所学舍,忽听得一壮年男子问道:“何谓妖怪?”
一旁,执着八卦图的道士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望着那男子笑了笑。
“嘁!还非得贪得这两个臭铜板。”那男子讥讽道。
抚了抚须,那道士晃了晃脑。
“《搜神记》有曰: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
“你这道士,为何不长话短说,偏捡了这古文来说。”男子突然打断。
“对,就知道卖弄。”另一男子依声道。
“唉,好说,好说”道士谄媚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见一执经书的老者从学舍走了出来。厉声道,“就当真不怕被妖怪找上门去!都散了,散了!”
“既然先生都发了言,就都散了吧!”道士继而说道,却像是暗自庆幸。
一干人突然没了兴致,各自回了家。
“叔叔,可是来抓狐妖的?”想起季槿之说来取狐丹的事,且方才又听了这一行人的话,顾言离愈发不解。不知为何,他总隐隐觉得叔叔有架海擎天的本事。
“嗯。”见季槿之点了点头,顾言离不禁进一步加深了心底的想法。
入夜,借客栈歇了脚,翌日,两人便径直去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