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白月当空。
叶榉林内,猛然窜出一道蓝影,紧接着,便见一男子拿着斧锤,朝那蓝影的方向挥了一下,旋即一道墨焰暴掠而出,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蓝影瞬间摔落在地。
半晌,见那蓝影
没了动静,男子又挥起斧锤向眼前兽物的吻部猛击了一下。
“啪!”一发着蓝光的獠牙掉落,再看那奄奄一息的兽物顷刻间就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鲜血喷涌而出,借着幽月,只觉山林都在颤抖着。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从林间驶来。隔空,只幽幽地听到一声,“事都办妥了吗?”
“回狐上,狼牙在此。”
片刻,那发着蓝光的狼牙微微闪了闪,瞬间便被车中一道黑流吸了过去。
跟着蓝光不见,那马车飞上长空,消失无影。
另一边,山脚客栈兀地现出轮廓,素衣男子临空而立,而怀中,却抱紧了一只呜呜作泣的小狼崽。
……
到了衙门,便看到这官府门口聚集了一干人,且见一老妇跪在地上,哭喊着向那高堂县令道,“老妇虽一穷二白,但宁愿饿死,也绝不会干这般偷鸡摸狗的行当。”说完,又朝一旁跪着的男子啐了一口唾沫,“你家遭了贼,我不过刚好路过你家巷口,你便百般诬陷。今天,我就是宁愿死,也不要受这等屈辱,遭人白眼。”话罢,便起身作势要向石柱撞去。一旁的门子眼瞅着那老妇就要撞上,两个箭步便拽住了她,又朝县令递了个眼色。那县令随即发了令,且望向男子说,“方家遭劫,官府已下了缉令,这老妇倒是真性情的清白人家,此事,暂且先点到为止。你若不满这损失的钱财,便先由本官补上,你看如何?”
见男子点了点头,县令便命退了堂,且予了老妇一些碎银,将她打发了去。
……
“这张家婆娘本就身世凄惨,好在何县令开了慧眼,免遭了这一劫。”
“是啊。”
“说到也怪,打去年何县令的小女自缢,这县令断的案子就都有模有样,顺解人心啊!”
“哪里怪,失了女儿,有那个当爹的不痛心疾首,这般洗心革面,倒也赎了先前的荒唐罪孽,好为地府女儿多积些德。”
“……”
一干闲人纷纷发表着见解,不到一刻,便也都散了。
一旁,顾言离听得云里雾里,再往高堂看时,那门子正俯身向县令低语着。那门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
“道士?道士!”言离一惊,拍了一下额头,想了起来。
摇了摇叔叔的手臂,却见他直直地盯着那高堂县令。
“叔叔?昨天那个道士。”言离用手指着门子,说道。
看向言离,季槿之忽地转身对她说道,“你先去昨日的学舍,在那里等着我,我晚些便到。”话罢,眸子又朝衙门高堂望了一眼,默了默,像是不放心般轻言又道:“窟谷不在人间,你不要乱跑。”
……
不过两三里的路程,不多久,顾言离便到了学舍。
门外站着一白发老翁,从远处看时,倒颇有些仙家的风范。见女子停了脚程,他便上前道:“可是顾言离,顾姑娘?”
这边,言离点了点头,一时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且听那老翁又开口道:“受季公子的托,还请顾姑娘今日暂且留宿在这里。”
……
书屋里,言离向老翁要了几张干净的纸,用毛笔蘸水,练习画着符印。她先前就不会使用传唤符,如今又没有姥姥的指导,即便反复看了符典,也依然领会不到其中的精髓,一时有些气馁,便微微叹了口气。
“凡夫俗子若想修好符术,这心中就绝不能存有杂念。通灵的符术,本就是仙界对凡界的恩赐,若没有通灵的本事,加之心中又蓬麻乱生,就算是画上再高阶的符印,也召唤不出符灵。”门外老翁听到了言离的叹息,隔着空气朝里头的人说。
恍然顿了顿,推开门便见老翁半笑着。言离一时兴起,望着老翁便道:“仙人,可否指点一二。”
“姑娘言重了,老夫只是听说了些通灵的本事,倒并不晓得这用符的要领。”老翁慢慢地说道,拿起柱边竹帚扫起了落叶。
老翁一边扫,一边数着扫过的叶子,却全然不顾身后人心中的费解。
半晌,言离退回屋子,又画出了几道符印。若真是心中生了飞蓬,画出再高阶的符印又有什么用。言离一瞬间茅塞顿开,从袖间取了张镇定符,贴在后脑上。立谈间,便入了定。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符咒,片刻,便见那画着符印的纸飘了起来。只是,耳边却突然多了些杂音。
“母亲,长老大人,孩儿无能,没有通天的本事,这仇,我必铭记于心……”
“谁在说话?”言离打量了四周,可映入眼帘的仅是些静物。
……
县衙内猛然窜出两道黑影。
此刻,酆灵山上,季槿之静静地看着狐王把玩着手中的狼牙,压低了心中的怒火,轻蔑地道了道:“狐王好雅趣,放着狐族的王座不要,偏偏到县衙当起了县令。莫非妖孽也贪恋这人间烟火?”
“人间有什么不好,何况,鬼王不也屈尊来看我判案了吗?这何县令,先前不知断了多少冤案,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他的福气!”狐王突然笑了起来,拿着狼牙冲着季槿之说:“你看,连狼族都被我屠了,我这是做了多少善事。”
“九尾狐族本上古神族,如今沦为妖族,千万年的根基,竟毁在你的手上,真是可笑!”
“可笑?妖族怎么了!”一时被触了逆鳞,狐王望着狼牙,猛地朝地上一摔。“狼族孽障偷袭断我一尾,我屠他一族又如何!还有何县令,他明里暗里害了多少人命,阴谋败露,竟连他的女儿都不放过,虎毒不食子啊!因果循环,我无愧苍天,更无愧于心。”瞬时,见那狐王眸中充了血,疯魔般大吼了起来。“你可知何涵易(何县令小女)是什么人?她是即便知晓我是妖,仍救我于水火的人类女子!那般善良的人儿,却最终死于非命。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做?”
……
脑海中又浮现云莱执剑倒于血泊的场景,季槿之忽而心口一阵绞痛,却转而敛了敛眸。
“天道轮回,皆有命理定数,这一世,她是遭了难,可自此世后,便不离神灵庇佑,护她终身。”季槿之道了道,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默了默,望向狐王继而道:“何涵易,已出了窟谷,现在仍在奈何桥畔。”话罢,又将鬼界的通关文牒递与了他。而后,他便拂袖转身,紧紧闭上双眼。
再不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