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重渡沟的金鸡河景区看到的第一个瀑布。我拍了三张图,分别是从下到上的角度观察。最后一张是它还没有跌落时的平稳的样子。
瀑布的水清是没的说了。所谓流水不腐,活动着的水都是有自净功能的,尤其是像这样奔腾跳跃的活泼泼的山溪。这条山溪在这里形成的瀑布,人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飞虹。不无夸张的意思。但水好,又是入山的第一道风景,因此在瀑布跌落的潭下拍照留影的人颇多。我不想凑这个热闹,就远远地拍了一张全景,当然想避开人,形成纯风景的空镜头,但还是不行,如画面一,就有一个少年的半身留在了风景里。不过也不多余,起码证明了这并非仙境,而是人间。
过了小潭,拾级而上,转过二三十级,就来到了瀑布的顶端。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瀑布跌落的全景,那是别开一番眼界的。但是,这里自然也是一处悬崖,来这里看景的人也就少得多,大约没人会想来这里看一看的。大众的眼光,一般也都不过是大众而已。我在这里很是滞留了一会儿,因此也惹得同行的两位起了兴趣,分别来这里留了影。遂罢。
但是,如果把一挂瀑布分做三段论的话,那么前述两段或许论者有人;但第三段,也就是溪水在悬崖的顶上平缓涌动的那一段,却是达到者众,想到者鲜了。且看这一段平缓的水流,谁能想到它是上面两幅激越的湍流的前身呢?它就在这样平缓的地势中蕴积着水势,一旦给了它一个合适的机会,或合适的平台,它就作势跌落,飞流直下,创造出令人惊叹的美。
可惜遗憾的是,没有人注意这平缓的水流。人们纷纷抬脚,从它沉默的身躯上跨过,然后就兴致高昂地奔下一个景点去了。这便是英雄前身的遭遇。大凡天下人物,未出道前都要受这等胯下之辱的吧。韩信应该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我站在这挂瀑布的顶上,看着这股溪流平静而又蓄势待发地向悬崖边涌去,心中想着这挂瀑布的三段论,不禁轻轻摇头。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话初看是不假的,但是仔细想想,山与水能互相分开吗?山离了水,或水离了山,都构不成眼前活泼跳荡的风景。那么,人们又怎能把仁与智截然分开呢?无仁之智和无智之仁都是难以成立的。人们就是在山与水构成的共同图景中去领悟人生智慧的大美的。
就又想起了那首宋诗:“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是南宋杨万里的。胡适曾得这诗之讥,谓他年青时代名噪一时,到了晚年,一切社会名头都有了,也就变得无声而安静了,再无年轻时的不平之气。宋诗是讲究机趣的,这或是“五四”学人大都喜欢它的原因。他们借此抒发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和领会。我想着这首诗,看着眼前从容的溪流,遥想它是经历了上游怎样的激越才变成了现在的无声和平静;同时又遥想脚下那湍急的瀑布,它在喧哗过后,再往下游,不久也将变得从容平静,“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