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雨过天晴,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条彩虹横卧于空中,光彩夺目。西境屿樱峰下的参天大树被雨水洗得一片葱郁,千鸠谷中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地面上荡漾着花之幽香,天空尽头黑鸦万点,络绎不绝。千鸠谷两旁,屿樱峰峦陡立,万仞绝壁。此地便是屿樱神教所在之处。
一个身穿黑红长袍的教徒急匆匆地飞过扶桥,走在铺有鹅卵石的道路上。进入东景门后,便是一条林荫大道。此道足足有千丈有余,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长得甚是茂密,仰天一望,树枝遮天蔽日,像似把整条道路都藏于空中之下。此道之尽便是高耸入云的九百九十九层玉石台阶,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于其上,望不到头。只见那教徒双足轻轻一点,腾身而起,隔了良久,才飞到阶顶。说来神奇,登顶石阶后放眼向下望去,看到的却只有万丈深渊,四周皆空,好似那数百石阶在顷刻间尽皆消失了一般。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碧瓦朱檐的大殿,殿顶上覆盖着天蓝色的琉璃瓦,门额上刻有“屿樱殿”三个朱红色大字。鲜红的紫檀木雕刻着两条巨蟒蜿蜒在大殿左右两侧的花岗岩石柱旁,表情甚是威严,双眼里镶嵌着水晶玻璃球,似是欲低头审视来此的众人。大殿门框则以黑色大理石砌筑而成。此殿依山而建,隐于山林之间,从上往下一望,极为壮观。
那教徒缓步踏入殿内。此殿由三十二根朱红内柱作为主体而构成,每根柱上都刻有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蛇,分外壮观。天蓝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蛇千花松,殿中宝顶处还悬着一颗巨大的刻有古老花纹的水晶,熠熠生光。
殿堂宽不过五十来尺,纵深却有八百来尺,长殿之尽高设一座,坐着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女子。此人身着一件深红色缎面锦袍,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丝。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头顶灵蛇髻处斜插一根镂空玉簪。
“属下参见教主。”只见那教徒双手抱拳,躬身向那女子拜了下去。
“何事?”那教主声音低沉,沧桑之极。
“据咱们安插在七都的探子来报,韩少使试毒一事已被人发现。”
“何人?”那教主面色突变,甚是不愉。
“只知道是三个少年,其中两男一女,名字、身份等尚且不知。”
“他们现下何处?”
“三人原本已被毒烟所困,无奈还是被他们逃了。”
那教主登时站起,右臂向后甩去,大声喝道:“废物!三个小儿都收拾不了了吗?”
“教主息怒!此三人武功之高出人意料,想必并非是普通的江湖人士。”
“哦?竟有此事!”
“此外,其中一少年内力实为深厚,恐怕...”只见那教徒支支吾吾,面色微沉。
“恐怕什么?”
“恐怕武功已在教主之上。”
那教主身子一震,狠声说道:“那就更留不得他们了!传令下去,务必彻查那三人的来历。”
“是!教主,还有一事。”
“说!”
“今早卯时未到,有人便看到少主出谷了。要不要属下派人将少主寻了回来?
“无妨。”那教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辰儿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教主所言极是。”
”另外,四江剑派近日有何动向?”
“并无异动。”
“继续盯着。”
“是!属下先行告退。”
上官灵一晚上连连做梦,心中思绪万千。
次晨一早辰牌时分,有人在窗外低声叫道:“灵儿,灵儿!”上官灵睡梦之中突觉窗外有声,便即睁开双眼,翻身坐起,只见窗子缓缓打开,林萧栩笑吟吟的探进头来望着她。
上官灵当下打了个呵欠,回以一笑,柔声道:“萧栩,何事?”
林萧栩道:“你瞧,这是何物?”从左手中拿出一小篮青梅。
上官灵笑逐颜开,心情登时十分舒畅,喝道:“青梅!”
林萧栩朗声说道:“这可是我一早在集市的青布凉棚上所见,知你有意酿酒,我便买了一些回来。”
上官灵心中砰砰一跳,登时面色突变,轻声问道:“可有何发现?”
林萧栩缓缓摇头,说道:“我只出去了半个时辰,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上官灵心下略宽,低声道:“如此甚好。”
温墨虽不在宁山温泉山庄,倒也朝乾夕惕,一早起来,便打坐练功。闭目已行了两个时辰坐功,站起来放松半晌,刚出房门,便看到上官灵与林萧栩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着,忙道:“你二人这是要去何处?”
上官灵晃了晃手中的青梅,说道:“萧栩一早买来的。现你二人随我去凉亭,我要酿青梅酒给你们看。”
温墨瞧着她的小脸,只见她双目炯炯有神,带着一丝得意之情,不禁浅浅一笑,说道:“原以为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只见上官灵瞪着眼睛,眉头紧皱,气呼呼地说道:“我上官灵说的话即是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玩笑之理!”
温墨急忙连连作揖,说道:“上官姑娘句句在理,是温某人唐突了。”
上官灵见他如此诚心,当即便原谅他了,说道:“走吧!”
三人慢悠悠地来到亭中,周围的异香味再次扑鼻而来。温墨只觉此味清新淡雅,并未有任何怪异的表现。反倒是上官灵,仰脖皱鼻的在周围仔细地嗅着。
温墨一脸诧异,急道:“灵儿,你怎么了?”
上官灵回道:“你难道不觉得此味很是熟悉吗?”
温墨当即摇了摇头,说道:“除林府外,我并未闻到过此味。”
上官灵又道:“我只觉此味甚是熟悉,可无奈就是想不起来。”
林萧栩忙道:“要不要我去将父亲找来问问?他素来很喜欢在府中放置异香。”
上官灵伸手一个示意,忙道:“不必了!”
温墨与林萧栩两人四目交投,均觉上官灵今日行为举止甚是怪异。
只见上官灵在亭中踱来踱去,心下沉吟:“到底是在何处呢?此香味绝非我第一次所闻。”想着想着,上官灵的脑中登时闪过昨晚之梦。
隔了良久,上官灵神情萧索,森然道:“难道是十年前的西境!”
林萧栩走上前去,急问:“西境?你曾去过西境?”
上官灵点点头,朗声说道:“十年前,我与爹爹去西境游历,不料突遇毒蛇,我不小心坠马将腿摔折。后来一个精通药理的小男孩救了我,临走时他赠于我一香袋,说是可避毒虫。这么多年,我虽从未随身携带过此香袋,但也闻过一两次,我敢断定,那香味就是此处之味。”
温墨皱了皱眉,说道:“你是说此香味出自西境?”
上官灵回道:“确有可能,味道绝无分别。
只见林萧栩神色有异,说道:“虽是如此,却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父亲多年经商,行走于各处,府中各地奇物比比皆是。此香若真的来自西境,也在情理之中。”
温墨点点头,说道:“萧栩所言不无道理。灵儿,你在怀疑什么?”
只见上官灵站在原地,心里暗想:“从剑川怡王茶到寒潭香酒再到此香,林府为何与西境的关系如此紧密?西境素来被称为毒境,竺风引亦或许就出自西境。而林楚恒又会知晓些什么呢?或许是我多虑了,此事正如萧栩所言,这一切只是偶然罢了。”
林萧栩见上官灵许久未言,登时脸色略怒,喊道:“灵儿,你莫非是在怀疑父亲...”
话未说完,温墨忙道:“萧栩你想多了,我想灵儿并非此意。此事无论如何,也定不会和林伯伯有任何关联。”
温墨的一番话虽令上官灵登时回过神来,可是自己方才一味的胡思乱想令她十分自责与懊恼,心想:“萧栩与我已相识三年有余,一起经历过诸多大小之事,已是生死患难之交。况且萧栩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既有多年的情谊,又岂能这样无端猜测林府?太不应该了!“于是,上前两步,忙道:“萧栩,是我多虑了。”话虽出口,但直觉告诉她,林府绝不简单。
林萧栩微微一笑,斟了一杯茶给上官灵喝,见她一脸红晕,笑道:“无妨,无妨!”
上官灵速速吞下那杯茶后,将一顶帷帽戴于头上,说道:“你二人暂且留在此处,我出去打听打听。”
温墨忙道:“万事小心!”
只见上官灵双足一点,飞上了屋顶,顷刻间便消失了。
飞出林府后,上官灵转道而行。七都城中街道纵横,上官灵东一转,西一弯,在岔道口处没有半分迟疑,显然是对七都城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她故意而为之,倘若此时不幸被人跟踪,此法便能很快甩掉跟踪者。上官灵在锦里巷中快步行走了一阵后,便转入了一条大街上。走了十几丈,四下打量,前后左右并无异状,当即闪进面前的“杏林百草阁”。此药铺乃是七都城中最大的药铺,每天来此买药问诊把脉的人络绎不绝。每隔三日,就会有一位坐堂医坐在药铺里为病人诊病。
待事情办完后,天已全黑。上官灵心下略紧,垂头丧气地回到林府中。此人,三人齐聚于亭中。
温墨喝了口茶,问道:“如何?”
上官灵连连摇头,深叹了一口气,并未说话。
林萧栩微惊,说道:“诺大的七都城,竟没一人知晓竺风引?”
温墨接道:“说来也不奇怪。咱们三人尚不知晓,更何况他人?”
上官灵开口说道:“话虽如此,可咱们三人并非精通药理。今日我跑遍所有的药铺和医馆,无奈城里的郎中与药铺掌柜无一人听过竺风引。”
温墨眉头一皱,缓缓说道:“看来是时候要动用墨灵栩的势力了。”
上官灵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此时时机还尚未成熟。我有种预感,不出几日,那批人定会有所行动,届时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这几日,咱们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