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
学课结束后，肖妍问闫雨：“学霸，中午去哪里吃饭？”
对成绩比她好的学生都称呼学霸，全年级九百多人有六百多个学霸，大家都习以为常。
“去王子凡家。”
“哇塞！”赵一南发出动物一样的尖叫，“王子凡有什么喜事，干嘛今天请客？”
“今天是我生日？”
“真的假的？”郑菲菲问。
“真的是我生日，晚上我爸爸从外地赶回来，准备给我过生日。”说起爸爸能回家，他立马兴奋异常。
“我提议，”肖妍站起身，“我们几个人集资买一个蛋糕，中午去附近的快餐店给王子凡过生日。”
“好。”
这个提议得到闫雨、赵一南、郑菲菲的赞同，五个人兴冲冲往外走，魏荔莹站在学校门口，听到儿子的话，心里很高兴，但不赞成孩子们到外面吃。
“不要到外面吃，外面的饭菜不干净，你们去我家，孩子们，我家冰箱里有买好的菜，说，你们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们做？”
“我喜欢虾仁豆腐蒸蛋。”肖妍说。
“我也喜欢。”郑菲菲跟着说。
闫雨想了一秒钟：“蒜爆鱼。”
赵一南感觉到人家吃饭已经难为情，再点菜有点过分了吧，又不能不说，迟疑半天说出三个字：“我随便。”
魏荔莹笑：“这道菜不好做。”
大家都笑。
赵一南用手挠挠头，“真的随便，我吃啥都行。”
他是个心细的男孩，知道刚才魏阿姨跟肖妍母亲吵架的事，现在看到她并未因此事而嫌弃肖妍，心里感觉特别温暖。这个文化水平不高的女人，心胸却特别宽广，让他暗暗敬佩，对她充满了好感。
王子凡跟母亲回家里收拾房间，四个人去蛋糕店，刚走了十几步，遇上舒雅来接儿子，脸上冷冰冰的，像遭到西北利亚寒流袭击后的城市雕塑。
赵一南心知闯祸，站在原处不动。
【舒】
雅在希望教育替儿子报的名，早上赵一南离开后，她收拾房间也离开家，去菜市场买点菜，买好菜后绕道去希望教育，看看学校老师的师资水平如何。希望教育上午没有数学课，正在上语文，而且，赵一南没在这上课。
负责接待的是个二十多岁女孩，白白净净，脸蛋漂亮，模样跟电影演员高圆圆很像。“高圆圆”说赵一南没在这，舒雅根本不相信。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有点叛逆，但不至于撒谎，肯定来学校上课。她脑筋急转弯，马上明白熊玩意肯定去励志学校了，想到跟那个“问题少女”在一起，不由自主来气，对着“高圆圆”把自己儿子训了一通。
“高圆圆”说：“你回去再做赵一南的工作，争取能上明天的课。”
“算啦，你把学费退了吧！”舒雅知道儿子既然选择了励志，就不可能再回来。
“别啊阿姨，您知道儿子在那儿学习不好，还放纵他岂不是害了他，还是回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吧！”
“这孩子不会听我的话，你还是把学费退了吧！”
“高圆圆”一听急了，说一声说今天会计不在，就再也不搭理舒雅，气得舒护士长脸颊绯红，杏眼圆睁，却也无可奈何。
这跟好多保险公司的服务一样，缴钱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理赔得时候比登天还难，她心想下次来谅她们找不出推辞理由，气呼呼向励志走去，远远看见赵一南和肖妍走在一起，心里那个憋屈啊，声音也变了腔调。
“赵一南，你过来。”
【赵】
一南跑到母亲身边，把给王子凡庆生的事说一遍，舒雅问：“是不是还有那个戴耳机的女孩？”
“是，我们班同学肖妍，我们四个人一块去买蛋糕。”
“不行，你不能跟成绩差的孩子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会跟着学坏了。”
“拜托老妈，我们只是吃一顿饭，我就学坏了，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吗？就是为了儿子选一个好的邻居，三次搬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倒好，跟成绩好的学生玩不到一块去，跟坏孩子挺能玩得来，这是堕落的表现。”
“妈妈，你是鼠目寸光，人家肖妍现在学美术，将来的目标就是艺校，前途不可限量，不要小瞧人家。知道不，她爸爸是市卫生局长，母亲是公司副总，你们都是普通员工，妈，您该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她爸妈优秀，不代表女儿优秀，你看她那个模样，就是个问题少女，我坚决不同意你跟她在一起。”
“我已经答应人家一起去买蛋糕，现在突然说不去多没面子，不行，我必须去。”
“你现在跟我回家。”
“不。”这时四个人已经走远，不然被他们看到肯定笑话死，赵一南看着妈妈，“我求您了，让我去吧！”
“不行。”
赵一南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求求您，老妈，我最后一次求您，让我去吧。”他的眼里几乎呈现出怨恨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出。
舒雅对这种目光不寒而栗，她心底有点动摇，但还在做最后的坚持，“不行。”
“妈妈，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不跟同学出去了！”
就算铁石心肠也化作绕指柔，即使是后妈也不会无动于衷，“下不为例。”
“谢谢妈！”赵一南得到圣旨，如释负重，抹一把眼泪转身跑开。
舒雅摇摇头叹叹气。
【赵】
一南赶到蛋糕店，三个人已买好一款价值98元的生日蛋糕，肖妍付的账，郑菲菲和闫雨正在用微信给肖妍转钱，赵一南也转了25元。
“是不是你妈妈不让你去？”郑菲菲问。
赵一南摇摇头。
闫雨说：“上帝啊，我们快快长大吧，到那时没人管束我们，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自由了。”
肖妍用嘲讽的表情看着他，“到那时候你们更惨，有媳妇管你们，比老妈更严厉。”
闫雨哭丧着脸：“如果没女人多好。”
赵一南看着两位女生：“没有女人，我们男人就不用穿裤子了！”
几个人都笑。
肖妍用手指着赵一南的鼻子：“没有女人，男孩从哪里来？”
“那你说，”赵一南反问道，“世界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先有女人。’肖妍毫不犹豫。
赵一南：“女人从哪里来？”
这比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更复杂，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几个人又转移了话题，说一些开心的事，兴高采烈向王子凡家走。进入小区，上电梯，按下他们要去的楼层，不知为什么，闫雨的心突突直跳，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心跳的越快，电梯停住后，肖妍第一个出来，闫雨走在最后，母亲李兰正站在门口等着。
“妈。”闫雨低低喊一声。
这是分手一个星期后，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眼圈发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你们给王子凡过生日，是不是？”妈妈问。
“是。”
“王子凡的妈妈告诉我的，今天中午，我和王子凡的妈妈一同做菜给你们吃。”
“是吗？”闫雨很高兴，转头看看几个人都进了房间，“妈，你跟爸爸还能复合吗？”
能言善辩的李律师又卡了壳，她犹豫了几秒才迟疑说道：“闫雨，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慢慢你就明白了，我一时半时跟你说不清楚。你在奶奶家生活还好吗？”
“挺好的，爷爷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到爷爷家做客，像女儿回父亲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你爷爷亲口告诉你的？”李兰很受感动，眼圈有点发红。
“是。”
“好的，我知道了，”李兰摸着儿子的头，“我们进去吧。”
“嗯！”
这个十五岁的男孩比他妈高半头，从背影看，俨然是个成熟男子汉。
【李】
兰知道儿子今天来上课，早早到学校去，跟魏荔莹聊了好一会，那时魏荔莹还不知道几个孩子都要去自己家，答应李兰放学后一定把闫雨邀请过来，没想到几个孩子自己组团，不请自来，魏荔莹急忙给李兰打电话告诉这个好消息。
李兰决定帮助魏荔莹，两个人共同给孩子们做饭。
五个孩子在客厅看电视、玩手机，这里似乎成了他们的避风港，平常在家里不能玩的游戏，现在自由了可以放开地玩。
魏荔莹的厨艺不错，每上一道菜，都被孩子们抢个精光，而李兰有一套绝活，能做出色香诱人的点心，一点不比专卖店里的差，肖妍和郑菲菲不相信是手工做成，跑到厨房来验证。
肖妍问：“阿姨，我能带两块回家给妈妈看吗？让她长长见识。”
郑菲菲更夸张：“阿姨您办个补习班，让我妈来学习厨艺，回去后她亲自做。”
郑菲菲的话把两位阿姨逗笑了，魏荔莹替李兰当家做主，“待一会临走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份，拿回去给你们的爸妈尝尝。”
“欧耶！”两个女孩欢呼雀跃。
通过聊天，李兰才知道魏荔莹真不容易，她跟丈夫家的老家是相邻两个村子，相距不过一公里，结婚后到城市打拼，最初住在城乡结合部的一个车库，潮湿、空气不畅，下雨时被子都是湿漉漉的，现在经济条件好转点，双方的老人需要孝顺，弟妹必须照顾，孩子大了，准备在市区给孩子买套房子，经济上一直紧紧巴巴的。
“你丈夫整天在外奔波不回家，不怕他有外遇？”李兰笑着问。
“我们家那口子有责任心，为了老老少少几张嘴，为了孩子的上学，每天累得像疲猴子，哪有闲情找女人。婚外情、三角恋之类的事只有影视明星、歌唱明星能干得出来，因为他们有钱有时间！咱们普通老百姓能糊饱嘴就不错，哪有那个权力。再说，两口子必须信任，信任是感情的基础。”
最后一句话触动李兰，她一时无话可说，这时传来敲门声，魏荔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一个女人，仪态端庄，气质不凡，如一道靓丽风景矗立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