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啊？”
笑声中带着淡淡的戏谑，青年肩膀横了横，围观人群主动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看见来人，楚云不由先是一怔，随即也很快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互相碰了碰肩，少年随意地往旁边一站，下巴往对面微微翘了翘。
“喏，有个不长眼的。”
翎嘻嘻一笑，眼睛漫不经心地微瞥而过，轻轻地道：“看来嘴巴是欠揍啊。”
响亮的口哨声溜着弯儿从青年的嘴唇内一转而过，灵族的几个少年沉默地站到了方脸少年队伍的对面。
各色不同的灵元、魔气、妖元辐散开来，灵族少年们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丝兴奋，有两人甚至连形态都未改变，直接以平日的普通人族形态面对着对手。
“儿郎们，”翎笑嘻嘻地一偏头，手中利爪一挥，响亮地一声口哨，“打！”
众人身形一动，楚云手中黑气凝聚，上身微晃，就要弹射出去，就在此时。
“等、等一下！”方脸少年团队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吼，“认输、我、我们不一定要打”。
众人的身形一刹，灵族几个好战分子看着对面几人，目光不由有些失望。
“哦？”翎立刻感兴趣地挑起一根眉毛，看着刚刚发声的那个少年。
少年满头大汗，楚云一打量，立刻认出这就是之前抓住方脸少年让他冷静的那个同伴，身穿短短的无袖短褂，脸色尚显几分稚嫩，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倒是与旁边几个衣着楚楚的伙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方脸少年恶狠狠地盯着发声的同伴，眼中兴师问罪之色极为浓郁。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喊认输的少年扯住了领头少年的衣袖，
“方赤，真的不值得。”
方脸少年咬牙狠狠叱道：“要你来管？！”
“你明日还要继续比赛……今天已经差点被淘汰了……”
狠狠一个巴掌，还在解释的少年脸一偏，还算干净的脸庞上霎时鼓起了五个红红的印记。
“欧阳仁康，你算什么东西，你爹娘都是我家的护卫，你不过是个家奴之子。”方脸少年恼羞成怒道，“我看在你爹娘为我方家送命的份儿上，让你跟着，现在给你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被叫做欧阳的男孩立刻低下头颅不说话了，拳头微微蜷起。几个与方脸少年一同的同伴也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其说话，反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彷佛事不关己。
窃窃私语重新开始响动，方赤盯着楚云，脸色变幻再三，最终还是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今天算你狠！”
“我们走！”一挥手，几人陆陆续续地就要离开，刚刚被打的男孩也都低着头跟在最后想要离开。翎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
“哎？”就在几人跨越到楚云人等身边之时，白发青年懒洋洋地伸出一根圆实的棒子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这就没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怎么，人族现在的崽子们都是这样养大的？”
眼睛半睁半闭着，黄色的瞳仁在阳光的反射下隐约透出几丝令人胆寒的兽性。白发青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却不见丝毫温度。
方赤的脸紧紧绷着，可以看出，这个骄横的少年此时正紧紧咬着后槽牙，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
“你要怎么样？”方脸少年一字一句地吐出。
“道歉。”翎干脆利落地一指一旁站着的楚云，“看我兄弟怎么说。”
“哼……”方赤此时也冷静了大半，也明白过来打斗的话自己几人绝讨不了好，不情不愿地转向站在旁边的楚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声音低如蚊呐。“是我说错话，对不起，请，楚兄原谅。”
“啧，”翎啧了一声，“我怎么听不清呢？”
方赤的眼睛猛然睁的大大的，“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说着脸色激动，眉心的图案隐现。翎眉头一挑，赤足抬起，就要向前一步。
“算了，”修长的手指搭在了翎的肩膀上，看着眼前一切，尤其是那个挨了巴掌的男孩，楚云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冲着白发青年摇了摇头。
眼神一接触，翎就懂了少年的意思，啧了一声，收回跨出的脚步。一抬下巴，“记住就行了，走吧。”
喘着粗气，方赤一行人气呼呼地挤开人群就要离去。
突然，木棒长长从后伸出轻轻点在方赤的背脊之上，已经以为没事准备加紧脚步离去的少年脊背一僵。身后青年散漫的声音重新响起。
“既然你这么讨厌跟班，这小子就当你留下来的赔罪吧。”
周围人群骚动了一瞬，无数道不善谴责的目光打量着翎，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不满道：“少年人不要过分了啊。”
“是啊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手上还提着刚刚从坊市回来的菜篮子的大婶不满地说，“还留人下来，谁知道这些骨子里流着一半异族的血的崽子们有没有继承到那些怪物吃人的习性。”
略显细长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众多轻微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钻入了耳中。
青年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地轻笑，身后的灵族少年大多面无表情，不起一丝波澜。
手重重往地上一搁，沉沉的木棒‘咯嘣’一声断裂成两截，冰寒的气势以白发青年站立之地为中心席卷开来，在众人头顶爆裂开来消失不见，半空隐隐传来苍狼啸月之声。同为觉醒后的符徒级别，方赤与翎的高下立见。
刚刚还沙沙私语的声音登时消失无踪，买菜的大婶抱紧了菜篮子闭上了嘴。几个本来带着看热闹心态围观的试炼者脸色一肃，目露忌惮。
见到此情此景，楚云内心冷笑一声，不由越发摇头，可笑自己以前对人性的认知是多么浅薄。
“喂，怎么样，”白发青年略带几分不耐的声音响起。
方赤猛地回头，在跟着自己队伍最后的男孩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其狠狠一推，“一个奴仆而已，你要就拿去吧！”
说完狠狠瞪着楚云，翎随意挥了挥手中剩下的半截木棍。示意其可以走了。
几人这才终于退去。青年目光一转，向周围扫视而去。
“哟，还看什么热闹啊？”
众人纷纷作鸟兽状散去。刚刚说的最起劲的几个斯文书生打扮的武者缩了缩脖子，快速离去，翎瞥了瞥嘴，轻哼一声。
小狐狸站在楚云肩上，摇头晃脑地看了这一出闹剧，见到局势渐渐平息，小狐狸打了个哈欠，好奇地跳到了白发青年的肩上，两只爪子攀着一晃一晃，好不惬意。
“啊，你家的狐狸？”青年略带嫌弃地看了看肩上的小狐狸，倒也没有将其甩下。
楚云嘴角弯了弯，抓起丢在一旁的外袍重新披上。少年礼貌地拿出了几块碎银子，补偿了周围几家被波及到的小摊。重新向众人走来。
见到楚云的靠近，白发青年身后的几个灵族少年都尊敬地低下头颅。
“你们先去找癸他们吧。”翎偏头随意吩咐道。
“首领。”几人点头后，也纷纷离去。
此时，场中只剩下了翎、楚云、和刚刚被留下的男孩。翎看着阿离，玩心大起，逗弄起了小狐狸。
楚云看向这个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两人的男孩，男孩似乎有些伤心，清亮的眼眸微微有些发红，湿漉漉地像极了被族群遗弃的孤兽。
少年微微一叹，走上前去。“你叫欧阳？”
“是，是的。”男孩有些结巴道，小心地与楚云的目光接触着，尖尖瘦瘦的脸上透着一些惶恐。
“嗯，还有什么牵挂没有？”楚云问道。
“没有。”欧阳闷闷地回答道。
楚云点点头，看向白发青年。翎翻了翻白眼：“不是你示意我留下来的嘛，你的人，你负责去，我不管。”
笑笑，此时少年眉宇间黑气尽褪，气质大变。看着眼前不安的男孩，楚云和声道：“那，以后你跟着我混吧。”在男孩有些懵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欧阳仁康，希望以后相处愉快。”
三人走在街上，新加入的男孩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白发青年逗着肩上的小狐狸，二人，对于当日在试炼场上发生的事情，默契地绝口不提。半晌，翎转头对着楚云随意问道：“对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啊？”
楚云微微一笑，经过这短短半日，他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不出意外的话，灵族，也有一些人没办法加入星宫吧？”楚云问道。
翎烦躁地揉了揉本来就凌乱无比的白发，愁道：“可愁死我了，癸也是，魔族血脉占了主导，星宫不招身蕴魔气的。”
顿了一顿，青年颇有些有气无力道：
“上次试炼中的那个古怪老头你还记得吧，星宫说他年龄太大不收，也算是赖上我了。”
“那就是了。”楚云微笑道，“正好我也进不去星宫，我就想着，和他们一起，找个地方，就此隐居，慢慢自己修炼吧。”
拍了拍翎的背，“兄弟你呢，有空就来看看我们，我一定和你的族人们好好的待着。”
闻言，白发青年双目中登时放射出了明亮的光，一拍手。
“妙啊兄弟！”
两人对视一眼，均爽朗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