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到底能不能做一个基本合格的守成之君呢?司马炎一边仔细回想着卫瓘的话,一边来到了东宫。
看到司马衷和一群侍从们正在玩耍,司马炎不由得愤怒道:“衷儿!听说你整天都不学习,是吗?”
“父皇,我没有……”看到司马炎发怒了,司马衷显露出一脸紧张不安,唯唯诺诺的神情。
“你也成年了,我来考考你,你对治国为政有什么见解?”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司马炎严厉地问道。
治国为政是什么?司马衷茫然无知,他着急地在头脑中搜索着答案。
看着司马衷的窘状,太子妃贾南风赶紧上前,拿出手帕,帮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柔声说道:“正度,你太紧张了。”接着她回头对司马炎解释道:“父皇,你对他太凶了,正度平时还是很努力的。”
看着自己聪明的儿媳,司马炎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他对着司马衷冷冷的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的答案让我不满意,你就别当这个太子了!”说完后,司马炎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第二天,司马炎下命把朝廷官员,包括东宫的大小官员都召集到皇宫里来举办酒宴。饮宴正酣,司马炎对群臣说道:“太子已经学习很长时间了,现在也该成果了,我马上把几份政务公文送到东宫,交给太子处理。现在东宫官员都在这里,谁也帮不了他,我就想看看他的能力如何。”
接到司马炎的考题后,太子妃贾南风赶紧召集了一位很有名的儒生,让他代为作答。这位儒生没想到今日太子妃特意请教,他非常高兴,脱口就答:“为政治国,正名以始。名者,所以别同异,明是非,道义之门,政化之准绳也。故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为政之道,德者,国之本、道之源也……治国之本在于教,教之以礼,礼以成义,义者正仁,仁得其适也……”
只一会儿的功夫,儒生就把答案写成了文字,交给了太子妃。贾南风很高兴,这时给使张泓看到了答案,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子不喜欢读书是众人皆知的,而写的答案却是引经据典,词句文雅,陛下一看就知道是他人代笔的,这样只会弄巧成拙。依据太子的学识水平来看,还不如直接写得更简单直白一些。”
贾南风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道:“一切听您的安排。”张泓立马提笔写答案,然后再让太子把他的文稿照抄下来,派人送交给司马炎。
司马炎看到了答案,他觉得虽然文笔比较差,但是处理政事的意见还是很恰当,决策能力也还不错。他非常高兴,于是把太子批复的文件传阅给众位大臣,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荀勖等人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道:“陛下教导有方,太子聪明弘毅,日后必成大器。”司马炎还特意问大臣卫瓘怎么看,上次他在酒宴中暗喻太子不具备治国的能力,让司马炎脸面挂不住,现在司马炎要重点敲打一下他。卫瓘一脸的尴尬,随声附和道:“太子在确实变了,比以前聪慧多了。”接下来群臣们纷纷高呼万岁,赞扬太子的能力大有长进。
这次考核的确让人觉得莫名其妙。首先,司马炎作为父亲,对司马衷的智力水平是很了解的,又何必去来一场所谓的考核?如果真的要考察他的治国能力,为何不把太子叫过来进行当面回答?这次考试既没有监考,也没有时间限制,给太子作弊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司马炎安排的这次考试,其实就是一场表演,他导演这一出,无非就是让朝臣们看一场戏罢了,证明司马衷还是有能力的。他的这次考核可以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在司马炎的心中,司马衷并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他相信,在杨家和贾家两大政治势力的保护下,司马衷的皇位继承权是不可能出问题的。
此外,司马衷的长子司马遹的出现,也让司马炎下定决心,要把皇位传给司马衷。司马衷虽然比较笨,但皇太孙司马遹却很聪明,而且非常孝顺。司马炎十分喜欢自己的这个孙子,经常带在身边。有一天宫中失火,武帝登楼观察火势,这个五岁的孩子拉着祖父的衣襟,要他躲到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说:“深夜应该提高警惕,不可让火光照到您身上。”晋武帝见孙儿有这等见识,非常高兴。
还有一次,司马炎带司马遹去检查猪圈。司马遹对司马炎说,猪已经养的很肥了,不要再浪费粮食了,赶紧把猪杀了犒劳将士吧。晋武帝听到很惊喜,这显然体现了司马遹的仁爱之心。于是,司马炎就觉得这个司马遹将来肯定是一个圣明的君主。司马衷虽然不聪明,但是可以通过司马衷把皇位传到司马遹身上。司马炎经常跟大臣们夸赞司马遹,说他最像当年的晋高祖司马懿了,司马遹将来肯定是能振兴大晋的人。但他忘了,这个孩子是一个普通宫女所生,不是嫡子(皇后生的儿子),是庶子(普通嫔妃所生的儿子),从法统上来说,他的地位是很难去竞争皇位继承权的。
太子司马衷的地位就此确立下来,但是太子妃贾南风却是饱受争议。史书记载,贾南风长得又矮又丑,而且比较凶悍,生性好妒。有一次,她知道一个宫女怀孕了,马上就勃然大怒,拿起一支手戟掷去,致使宫女当场身亡。司马炎知道了,大为光火,决定把她废黜,打入冷宫。没想到他的诏书还没有下达,就招来了不少的反对。杨氏、贾氏的党羽仍然在帮贾南风说话,杨珧(杨骏之弟)甚至说:“贾充是为您立过大功的,他刚刚亡去,您就忍心把他的女儿废掉吗?陛下难道把贾公忘了?”皇后杨芷甚至替贾南风护短:“太子妃现在年少,嫉妒是妇人的本性,所以不懂事,才会惹出祸来,等她长大后,就会改正的。”司马炎这才打消怒气。
接下来皇后杨芷叫来“儿媳”贾南风,当着司马炎的面训斥她要守妇道遵礼仪,要学会温良谦恭忍让等。最后一脸严肃的敲打贾南风,以后你要再这么胡闹下去,出了事我可不管你。表面上贾南风唯唯诺诺,实际上她对杨芷的恨意已经埋下。你比我还小两岁,你究竟有资格教训我?
皇后杨芷不知道,教导劝诫之类的话说得越多,听的人就越是反感。太子妃贾南风本性凶悍残忍,以为杨芷故意找茬,恨在心里。从此,铲除皇后杨芷以及她背后的杨家势力成为贾南风的下一个目标。
晋武帝沉迷于酒色,以致生了重病。他知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但在离世前,他还需要做好一些事情,才能把皇位顺利平稳地继承下去。司马炎本人充分吸取了历史的教训,他认为曹魏政权之所以短命,是因为曹魏重视异姓功臣,压制同姓宗室,才会被权臣(司马懿家族)篡夺了天下。而汉高祖刘邦却大肆分封宗室诸王,尽管发生过七国之乱(不到三个月就被平定),但西汉王朝的国祚却长达两百多年。综上分析,司马炎决心大封同宗子弟为王,并且不断扩大宗室诸王的权力,诸王可自行选用国中文武官员,收取封国的租税。他想造就一个能够拱卫中央政权的皇族势力,为了对抗士族阶层中可能出现的野心家,司马炎赋予了宗室诸王很大的政治权力和军事权力。
司马炎深知儿子司马衷是没有能力去治理国家的,所以他必须要选好辅政大臣。首先第一个人选毫无疑问就是位高权重的杨骏,杨骏及其弟杨珧、杨济揽尽天下大权,并称“三杨”,杨骏也是皇后杨芷的父亲,杨氏家族作为外戚势力的代表,最重要的是他的利益与司马衷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一旦国家出现意外,杨骏豪无疑问会保护司马衷的位置。在他看来,杨骏有政治力量更有忠心,他靠得住。更重要的,司马炎其实也有些担心宗室诸王的势力过大,会威胁中央,那么有一个强大外戚势力来制约宗室集团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两股势力相互平衡制约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也不希望宗室势力一家独大,重演西汉“七国之乱”的故事。
辅政大臣的第二个人选就是汝南王司马亮,司马亮是晋宣帝司马懿第四子,他是目前司马氏家族辈分最大的人,也可以说是家族的族长。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平庸,他早年带兵打过仗,因为屡次打败仗,曾被免去官职,但司马炎对这位叔叔还是很看重,封司马亮为大司马、大都督,掌管国家的兵权,一旦洛阳发生变故,司马亮就能够派出大军平息事件。当然司马亮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力平平,为人谨慎,而且他也不会打仗,让他掌管国家的军事力量,晋武帝是相当放心的。
为了挑选这两个辅政大臣,司马炎还是动了一番心思的。杨骏主管朝廷内政,代表外戚势力,司马亮掌管国家军事,代表皇族势力。在司马炎看来,这两方政治势力可以相互制约,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现象,那么国家就能安定下来了。
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谓的以史为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事实证明,司马炎“以史为鉴”制定出来的治国理政之道,看起来很合理,但最终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