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阁楼上面每个房间的门口走动,试图盘算着寻找昨晚那个疯女人的踪迹。却只能以睿姨忙碌的身影和她偶尔抬起头憨态可掬的面庞所替代。算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少一些为好,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是很不错的。我这样按捺住从心里升起的将熄未熄的火焰,即便是心里并不愉快。
“爸爸,我的爸爸。”和昨天一样的童音又一次充斥我的耳朵里面。我回过头,可怜的语嫣小姐只认得这一个名词。
“语嫣小姐,来,你需要安静地座在椅子上面。吃药的时间到了。”睿姨端过来一只大碗,碗里面盛着满满的近似于黑黄色调的中药汤。可是语嫣嘴里依旧不断重复着爸爸,爸爸。
“唉,这孩子,每次吃药先生都是在身边陪着的。真没办法 ”
“让我来试试,睿姨。”我接过管家手里的药汤碗,想试着和她交流,可当我走进语嫣时,她的双眸,肢体便产生了特别抵触的反应。黑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我,布娃娃可能是落在房间里了,手无处可放,无东西可以抓住,如同在寻找安全感,两只胳膊交叉,合拢于胸前;双腿弯曲成弓字形,我怕我的动作会惊吓到她,轻悄悄的走进她,我隐约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语嫣,我是慧琳姐姐。一会我们去外面做游戏,但前提一定要有好的身体,喝中药会使你很快恢复到最佳的。”我心里明白这些串联说出的词语在语嫣的头脑,世界里只能是暂缓停留后霎时间会泯灭,这是往好的方面去想。有可能对她来讲根本无法理解,可是我不知哪里来的倔强,固执己见,我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反复说这句话,以此来刺激语嫣的神经感官,直到已经记不清这句话重复到第几遍时,语嫣放下了一直端起的胳膊,乌黑的眸子中不再象之前看到的暗淡无光,语嫣座在了椅子上面。随后接过了我手里的药汤,我本以为喝中药从嘴里苦到胃部又苦到心头会给这么小的孩子带来面部表情上的瞬息变化,小语嫣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有哭闹全部喝了下去,我为自己执著,坚持得到的结果而欢快的同时,不停地夸赞语嫣,向她高高竖起大姆指,这时我分明看到了 小语嫣眸子里面熠熠发光。我由此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看来,我的女儿对你并不厌烦,我有预感她会喜欢你的。”由于全神贯注,我全然不知道英博先生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边。一时之间我难以应对他的这句话。站在一旁的睿姨显露出她随和的特性,先是夸奖我有办法,有耐心。询问了英博先生的客人是否在家里共进晚餐,下午还要不要出门外事活动,以及脚步的伤痛恢复情况。最后还大大赞扬了先生带着病痛不忘记工作的赞美之词。
“大黑的食物准备好了吗,睿姨,它这个时候也需要热量去补充了吧。”对于管家所说的话,英博先生并不感兴趣,好象夹杂着些许不耐烦,朝门口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先生,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睿姨走出了大厅,语嫣也跟在睿姨的身后。空旷的房间只留下我和英博先生两个人,我生平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人独处,共同在无氧气的密闭的空间里呼吸着。感觉还是怪怪的。如果是在院子里,有灌木丛林,花草陪伴,我也许不会这样的紧张。
“慧琳小姐,你在英杰学校呆了几年?”英博先生先开口说话了
“十年,先生。”
“哦,那里的按部就班,循规蹈矩造就了你的木讷,呆在一个地方时间太久了,品性怪怪的,不过 ,学校嘛,要单纯清澈一些,十年的时间不短了,我不想改变你已经形成的个性。刚才,就在刚才,一个含头闪过我的脑海中,那就是想培养你做一名记者,当然是去我的日报社上班,可这种想法终归是占不住脚的,最后还是见到你的第一感觉占了上风,一层不变的生活也许更适合于你,而且看到你和我的女儿相处得很融洽,我的女儿需要你,所以你留在訾府做家庭教师更为合适。”在我记忆的长廊里面,童年时迦南表哥对我的欺辱,学堂里訾英杰先生的霸道,苛刻,他们身上粗犷的线条压制着我的喉咙乃至心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便对称之为男性产生极大的厌恶感。而英博先生却与他们相悖甚远。他斯文,俊郎的外表常常让我在敬畏中萌生一种亲切感。
“嗯嗯,先生,由你安排好了。”此时,我的头和眼帘一直是低垂的看着地毯。
“你应该早些来最好了,就在冷睿管家接到求职信时,那时我们并没有回复于你,是在没有见过你的时候,曾经有过关于你不太好的信息传递给我们。我很高兴,很高兴你事实上不是如某人所叙述的那样。我希望以后你也不会是的。”听到了英博先生说的某人,我惯性地抬起了头,我想继续了解事情的尾末,可是他不想再说下去了,用富有穿透力的眼神看着我。恨不得一眼将我纳入眼底,我也只好将这个话题搁置。
英博先生所说的某个人,我心知肚明。訾英杰塌陷的眼眶以及我在梅府到学堂背负的污点又一次浮现于脑海里。他或许将关于我在英杰学校的信息播撒给身边所有相识的人,他的偏听偏信,专横与英博先生的彬彬有礼,优雅谈吐犹如两条平行的铁轨无任何交集之处。可能是英博先生关于我的品质的认可,对语嫣病情放不下的心理,睿姨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工作态度。诸如此类的原因,能与我心灵目光相互吻合。就这样,我带着无法揣摩的心境留在了訾府。
六月,七月,八月,转眼就到了初秋时节的九月份。相对于一年中其他季节我更偏爱这个金秋时节,随着英博先生的脚伤日益好转,没有遗留下后遗症,可以去公司上班去工作了,家里的拜访者,客人慢慢稀少起来。我呢,空闲时常常祈祷感恩,庆幸上天不离不弃,时时眷顾我。赐予我这么好的雇主,他温文而雅,遇事商量的口吻从未让我觉得有任何压力,有时甚至错觉地认为自己是訾府的主人,为这一点点小小的确幸而暗自发笑。令我欣慰的是语嫣小姐和我走得很近,我每天把她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创造且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来亲近,接触她,语嫣的表达不够完整,有时只是冲着我笑,我引导她做游戏,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去街市上看很多的人,一路上不停地讲故事。尽量避免她一个人独处,终于有一天语嫣的人生词典里又多了姐姐两个字,我兴奋得抱起了语嫣,贴紧了我的心脏,感受着这个小家伙心跳的声音,此刻我想表达的是和语嫣一种情感上的互相依托,是的,不知从哪天起,我把语嫣当成了自己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这绝不是工作中成就,喜悦感所能代替的,而是从内心迸发出的强烈的情感。
这是初秋的早晨。
秋日的太阳不再那样的炽热。和善,温存的映照在房间里紫红色家具上面,我不想浪费,错过这样的阳光带来的暖意融融,同时也不喜欢整个上午呆在房间里面,语嫣清晨时黏着英博先生去了他的出版社,我去衣帽间取了一顶帽子。屋内的镜子早己成了摆设,我凭着感觉用手扶正了一下帽檐,仍旧是亚麻纯棉校装一身的朴实装扮,便向睿姨毛遂自荐去锦江街集市采购一些生活备品。
我一路向前走着,穿过汇源街,十字路口时刻意在找寻那匹忽然惊叫的马,用尽心思倾听着对面有没有:“这匹马,今天怎么了,活见鬼。”这样出自年轻人的大喊声音;清早的秋风来得稍稍早一些,吹得路边的树木刷刷作响,萧萧的风声将树叶吹到了我的帽檐上面,从帽檐上面滑落至我系帽子的飘带上面,我拾起了一片发黄的落叶,攥在手心里,舍不得丢弃,我没有停歇自己的脚步,来到了三个月前一位为解决三餐而在这里讨生活的穷学生卖画的地摊面前。“小姐,你怎么确定这是西湖呢”我执著中寻觅这样的画面和说话的语调会重复出现于我的眼前。可当我驻足在这里时,却被一个小男孩儿黑黑,健康的脸从回溯往事中觉醒过来。
“姐姐,要不要这支笔筒呀?”我曾经在同样地摊位前为满足我的大脑,肠胃正常运转向每一们路人介绍过我的画,一样的境遇,相同的地方,让我随之也平添了一份好感加之同情,所以未加思索地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木制的表面镶刻着几道花纹。上面刻着黑字,据小男孩说这是康熙年间的,至于它到底是不是收藏的珍品。我不想去探究。当即买下了这支笔筒。我犹如了却一桩心愿,正当我转身欲赶路之时,耳畔边传来了男女对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