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又一次将我推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需要重新组织身上的新鲜血液应付我即将贫困潦倒的生活,我不得不面对陌生的人与事物,就这样,我跟着芳怡的指引,路过了一条石拱桥,来到了小镇上唯一的服装厂。黑油油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从己褪掉了原色的颜料中很难辨认出工厂的名字,芳怡看懂了我疑惑的表情,向我引荐了以后我将为之付出劳动的工厂的名字:丽都服装厂。
“芳怡,今天怎么得空来了。”门口的一位两腮边长满了花白胡须的老者向我们招手。
“送一个外地来的姐姐来这里务工。”
“她是今年的第几个来这上班的?”
“我记不太清楚了,有十几个人了。”
“哦,訾先生昨天有来过的,管事的刘琦在里面。”也许是看守大门的工作过于寂寥,尽管因为严寒,老者的身上冻得哆哆嗦嗦,两排原本不是很坚硬的牙齿明裸露于冰冷的空气中明显的在上下震颤,这位老者依然没有终止他的唠叨,没完没了和芳怡说话。我们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这时,从里面车间里走出来了一个头顶白帽子,一身灰色工作装的妇女,右手掐着腰部,肩膀上扛着一个纸壳方箱,或许里面装载的东西过于沉重,纸壳箱体已经滑落到了胳膊的上臂,听到耳边响起“啪”的一声,纸壳箱己经重重地摔在地上。
“鬼东西,太重了,还没有到卸货的地方它就不想呆在上面了。”这个妇女一连气的抱怨。
“哈哈,它不听话呗,踢得远点!”芳怡好象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的样子,可以随意的开玩笑。
“怎么可以轻易扔掉工厂里的原料呢,訾先生知道会生气的,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看守大门的老者说。
“不用看了,这里是车间弃置的边角余料。”妇女弯腰重新拾起掉在地上的纸壳抱起来就往院外的垃圾站走。
“不行,不行,给我送到仓库里面。”老者说话的同时头向后面拗过去,手指着仓库方向。
“这是刘琦批准的,就在刚才他允许处理这批余料。大叔。一把年纪了,最好少管些闲事,闹得个省心啊。”妇女根本没有理睬老人,仍旧擎着她自认为最高的指示令牌继续朝门外走去。这下子,可激怒了老者。立时之间哪象一个白发老妪,如同一年轻小伙般地伸手敏捷。按住了妇女的手,“嗖”地一把抢过箱子。女人刚刚强横的苗头被看守大门的老者誓死保护工厂财产的气势给浇灭了。
“走,我倒要去问刘琦个究竟,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老者抱着箱子向车间方向走去,这时芳怡向我投递了眼色示意我跟在老者后面,我未曾思考便跟在了老者和芳怡的脚步。
“琦儿,你在哪里”这位老者旁若无人的在走廊里大声喊着刘琦的名字。听着刚才那位妇女口口声声被视为领导的人物在老者嘴里呼唤的却是乳名。我心存纳闷。在一头雾水中跟着老者上楼,这时,靠近里侧窗户的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身材不是很魁梧身板特别挺直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比英博先生大不了几岁,面部表情非常严肃。
“琦儿,边角余料做不成衣物,完全可以做成小的物品呀,比如,鞋垫了,对成小方垫了。”老者说话的语速因为刚上楼时消费的力气而减弱了许多。
“父亲,您怎么上来了,好,好,按您所说的。我们不扔放置仓库好了。”听到了刘琦的话。老者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站在一边的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大体上弄明白了老者与刘琦是父子的关系,通过芳怡介绍知道了刘琦是代替訾先生管理这里的厂长。他同我一路上见过的陌生人一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我。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审视。依然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姑娘,你的年龄还不到二十岁,对吧?我非常好奇象你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应该是在父母的身边的掌上明珠一样,怎么会一个人来到我们这座小城镇呢?还有,你的朋友呢,学友或者闺蜜。”正如我想的那样,面前的这位被称为厂长的人不象芳怡那样的坦率,他的目光里透着不是让人能轻易了解到的向人敞开心扉的窗口,而是探求别人内心的一把利剑。这把利剑让从中年人的冷漠与睿智中发出了冷峻的一丝丝寒光让别人感到有些无处遁隐。我必须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才可以回答他的问话。
“我是在寄宿学校长大的。那是一所孤儿学院。我在京城里面已经找不到与我有任何可以联络的朋友了。我早己和他们失去了可以联系的媒介了。”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单身女孩子了。”我敏感的神经略微感到他平静,低沉的声音里面夹带着热情似火。
“你问的过于太多了吧,琦儿。”说话的是刘琦的父亲,一提到我是否单身,我便想起了与英博先生的那段无果的爱情,顿时涨红了脸。而芳怡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却又害怕直盯着我会带给我拘束感,我注意到她将目光转移到地板上,但神情上充满了好奇。
“没事的,刘老先生,这个问题我应该回答。我是单身,只有我自己,我的名字是梅慧琳。”我简单直接的回答似乎使刘厂长很满意。他顿了一下,话题转向了服装厂的事宜。
“那你做过缝纫的活计吗,比如说裁剪,包装。”经过一翻的扫视后刘琦开口问我。
“我没有,之前在学校里学过简单的缝纫。”
“嗯,那你认得布料吗?比如丝绸,棉质,花色等等。”
“这些,我略微懂些。刘先生。”
“这里的人都叫我厂长。不过,你随便吧,你刚来不久。还需要适应环境。”
“哦,好的,厂长。”我为了最初给他一个好的印象,马上改口不以先生称呼他了。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你好象读过很多书的样子。”
“是的,先生,不,是厂长,我在学校里读过。”
“她以前在京城做家庭女教师,刘厂长。”芳怡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掩饰,心直口快的说出了我之前的工作。
“哦,那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到我们这样的山村来了,我观你的外表,你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将来也不会是极其性感的女人,但是我说不好在你脸上的哪一个部位写着一道坚毅,正是你倔强的个性中,我猜想你肯定是与他们发生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赌气来到这里的。其实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肯去面对而不是逃避,梅慧琳。”他连名带姓的就这样称呼我。我意识到了快言快语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担,芳怡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引起了我向刘厂长的解释。
“以前和谁有没有矛盾,以及为什么是我自己的事,况且在京城里面做家庭教师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觉得山村里简单,重复的生活更适合我,我想在这里最好定居下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其实,在我说出这些话时绝不是对刘琦所问的话敷衍了事,是从内心里喜欢嗒莱小镇幽静的土地,甚至涌起了想在这里办一所寄宿学校收留象语嫣那样的学生,这是我心里一直泯灭不去的理想。
“只要有人类聚集地方难免会出现各样的事情,车间里的人同样是很杂的。你以前从事的职业是家庭教师面对的是一个心灵透彻的孩子,可在这里全然不是,你还有时间考虑再做出决定。”
“我不需要考虑,厂长。在来之前我已经决定了。芳怡知道的。”
“嗯,那好吧,这样的决心让我无法拒绝你,芳怡,你辛苦一下,带她到裁剪车间,可以的话就留在那里。”写到这里,我要感谢上苍时时的在眷顾我,它并没有丢弃可怜无依的人,在我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它会派遣好心的人来到我的身边帮助我,这样善良的人犹如我梦中的天使一样伸出援助的手在怜悯我,比如芳怡,比如刘琦,还有刘老先生。他们给予了我与我的同类同等的栖身之地,并一再提醒我前路的艰难。他们一一全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于是,我再一次双手合十在漆黑的夜里祈祷,这一次我将心里的话改为感恩。
这是我来嗒莱小镇的第三天,同样是我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分派到了裁剪车间,在一个被称作为班组长的胖乎乎的妇女的指引下去换衣间领取了一套工作装。她叮嘱我要按照工厂规定的作息时间来遵守不然的话就要扣除当月工资的,然后急急忙忙把我送到了车间的一个大大的案板子前面。这时候胖乎乎的妇女消失了把我交给一个面相看上去难以接近的瘦高的中年女人。
我将手塞进了她的干枯无力的手以表示刚见面的礼貌,她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