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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开梅府

我多想如姨妈说的那样善忘,用谎言代替我在梅府经历的这一切,逢人就赞美我的姨妈有多爱我,疼我,我在这里享受的是公主般待遇,无限制标榜梅府,说我有多么多么的不舍离开。可谎言终究是谎言,即便是最华丽精美的词藻去装点美化,同样经不起时间的打磨推敲。内心里所承受的煎熬会在未知的某一天爆发。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大声说:“迦南表哥对我的辱骂甚至我晕倒,他的这些行为梅先生说成匪夷所思,啼笑皆非便不了了之。表哥头顶着梅家少爷的光环便为所欲为,您可以熟视无睹。而我呢?我禁闭在储藏室里心里残留的疮疤有谁能抚平?姨妈,我想请您告诉这种没有爱的慰籍,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生活要我怎么样能够忘记?”

说完这些话时我看见梅姨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微微发抖,身体前后晃动。我马上又赢了,姨妈无言以对,那种感觉真像刚刚喝了一杯美酒,酐畅淋漓,痛快至极。我要带着胜利的果实离开这个令我噩梦连连的鬼地方。

“慧琳,你怎么可以这样质问你的恩人?不想好好说话去你房间里待着去,这孩子一定是疯掉了,口无遮拦”管家张嫂情急之下一把拽住我的手从餐桌边拉扯出来。

“放开我,张嫂,让我说完,我要说………”我奋力挣脱着,撕扯着,可是我廋弱的身躯始终没有抵挡住张嫂宽大的腰身,我被拖进房间里面,我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心也随之冷静下来,复仇者的胜利的愉快慢慢消退得无影无踪。回想起从昨天校长走后到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萌生出一丝悔意。毕竟我还是这么小的孩子,这样和长辈说话是否有些过分了。我几乎想去梅姨妈那里认错,可结果会怎么样呢?她会加倍蔑视我。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就这样我在房间里呆了一个上午,直到张嫂进来笑眯眯地说:“慧琳小姐,太太,先生还有少爷去外面吃中饭了,好像是先生的老朋友回国,来吧,出来我们一起吃午饭外加点心,你说美不美。”此时我对管家一点都不厌恶相反她那愉快忙碌冲淡了我尚存的惭悔。

“嗯嗯,这么说我们暂时是自由的,对吧,张嫂”说着我双手勾住了她的脖颈。

“我的小姐,以后就应该这样大胆些,就像现在一样如同一个活泼的小精灵,保持这样他们都会喜欢你的,你不要害怕,懦弱会使他们远离你,孤独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到了学校以后,我想我会想你的,张嫂”

“想我什么呢?”

“老人们都说,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会想以前许多亲人的”

“你说的亲人也包括梅老爷一家,是吗,小姐”我思忖了一小会儿,只是嗯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明早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应该郑重其事与太太告别,不要意气用事,太太心里也很苦的。小姐,不是我说你,今早的事情就是你的不对,太太真心拿你当自家人的。”

“事实上我们是亲属关系的,我的生母和梅太太是唐姐妹关系,母亲把我托付给太太,梅姨妈从孤儿院里抱我回府的,我说的没错吧,张嫂!”

“原来这些你全知道的,小姐”

“我是无意中听到了你和仆人在后花园的谈话才知道的,正因为我知道了我的身事,所以我才更加悲愤,以至于爆发顶撞她。”

“嗯嗯,你这个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应该理解太太,她毕竟是你的恩人。那么我有两个不理解:第一,我的父母是为了追求爱走到一起的,我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希望,是生命的延续。为什么出身卑微,下贱这样最恶毒的字眼贯穿于我的耳畔,压在我的头顶;第二:梅太太是我的姨妈,她也允许我这样称呼她,为什么她不给我像母亲一样的爱呢?我也渴望得到啊!我几乎每天都在盼望这份亲情,可偏偏这样的至亲至爱来得这样迟钝,直到我离开的前一天,她才肯承认我们是一家人,虚伪!还有她明知道我要去学堂,她害怕我说出在梅府里的事,甚至于心虚所以在校长面前故意摸黑我的形象,让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她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梅家的声誉不受影响才这样做的,真正的谎言捏造者是她。”

“你这个小东西呀,小脑袋瓜里想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你的年龄段,慧琳小姐,你应该简单些,这样他们也不会像防贼一样对你,自己活得也会轻松,舒服些!我去帮你收拾行李,太太说允许你带两本书,你可以随便挑选的。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也许是和梅姨妈争辩带来的表面上的凯旋,或者是与张嫂喋喋不休的倾诉我的心胸开阔了很多,一夜没有噩梦,不到凌晨四点钟我醒了,掀开窗帘,我借着斜映进房间里的月光洗脸,换好衣服等着即将来接我的马车。

“慧琳小姐,接你的马车来了,出来吧。”我抱起了我的玩偶,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我曾经无数次想逃离,憎恨的居所,人是多么奇怪矛盾啊,多少次在心里讨厌,恨不得马上离开时突然有些伤感,夹杂着一点点不舍。

走到马车前张嫂拿出一件斗篷披在我的身上,随后把准备好的面包塞进我的行李箱,亲吻了我的额头,脸颊。扒在我的耳边说:“小姐,现在要不要去梅太太那里告辞。”

我轻轻的说“不用了,张嫂,昨晚临睡前她近了我的房间说以后有困难尽可以再回来,我没有作声,因为我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我讨厌这里的虚假,欺骗。”

“那好吧,孩子,扔掉你的倔强,多些温和”张嫂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这个小姑娘要去学堂吗?”马车夫在催我们上路。

“是的,先生,一路上要好好照顾她,这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张嫂叮嘱了几句,我打开车门,发现我的两个行李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车里面,再一次回过头来看了又看,默默说了一声:“再见,梅家大院”

就这样我离开了无数次在心里诅咒过的宫殿式的建筑,踏上梅姨妈所说的女子学堂,我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学校,我带着好胜的心情去探究这神秘莫测的地方。也许冲出了地狱式的魔鬼城还有一座围城在等待着我,那里会承受另外一群人的管理,约束。即便如此我也要离开梅家。

马车离开梅府所在的街道径直朝前奔走着,一路上马啼踏着石板路时发出的哒哒声音成为车夫嘴里哼唱小调的伴奏乐曲,有这样的伴侣自然不会感到寂寞,我记得这样的石板路走了一上午的光景,大概经过了几个城镇,马车子停靠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口。

“唉,小姑娘,我们去吃饭,你在这里等一下”车夫跳下了马车说道。

“嗯,还有多远的路程啊?”我问车夫

“差不多三十英里的路,太太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赶路呢。可怜的孩子。”马车夫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朝着客栈对面扬长而去。我不想忍受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的感觉,座了一路的马车确实有些疲乏,便走进了客栈。这间房子很空旷,墙上面掉下来的白灰洒落一地,我坐在屋里仅有的一张长条椅子上面,从包里掏出张嫂塞给我的面包,奶酪准备把她消化掉。忽然感觉一阵冷飕飕的凉风从我的脖颈穿过后背一直到脚心,不知怎么,马上联想起张嫂讲的童话故事里面的鬼屋,我下意识的仰视天花板,心想那上面会不会有专门拐骗像我一般大孩子的魔鬼。我越想越怕,这时门开了,马车夫几乎是闯了进来。“来吧,小女孩,我们赶路”我正努力把自己从刚刚虚幻的令我恐慌的场景中转入到现实中,我已经被车夫塞进了马车。

接下来是一段崎岖的山路,这条道路很窄,我坐在马车上面向外看时感觉车身已经偏离了道路向断崖方向倾斜,马车轱辘依然在土道上面咕咕前行。我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马车终于安全走过险路,迎面突兀出现了一座座高高隆起的山脉,无边无际的灌木丛林被晚风吹得刷刷作响,这声音犹如催眠曲,再加上马车在布满灰尘的土道上下颠簸。我不得不晕晕沉沉地斜靠在座椅上面却不敢进入深睡眠状态。

“谁是梅府来的慧琳小姐?”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马车外面女中音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赶忙连声答应,害怕马车的再次行走把我带到一个荒无人烟地方。

我下了车发觉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来接我的是两个人,前面的大约和梅姨妈差不多四十左右岁的年龄,高高挽起的发髻,白皙宽大的额头,挺直的身板外加一件黑色披风……我只觉得一股咄咄逼人,难以接近的气息扑面而来。跟在后面的像是一位姐姐,脸上的倦容被一抹红晕遮掩,她们的装扮如出一辙,应该是学校统一的校装吧。我紧跟着她们的身后,走进了一间大厅,这里不及梅府客厅的富丽堂皇,满眼的素雅整洁,宽敞使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前所未闻的轻松感以致我身体每一个细小毛孔都张开迫不及待的来吮吸周围的一切,真的希望时光静止,梅府里长久的压抑此刻释放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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