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俞音闻之,也假意顺从地恭维百里渊道:“父亲说得极是呀!为我打夹板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呢!”
百里渊闻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既而又随口抱怨道:“哎呀,这院子里怎么突然就这么潮了呢?想来,都是昨夜那场大雨闹的吧!”
想来,这百里渊也真是可笑,方才明明还同他的瑞香夫人,在并蒂洲的院子里纳凉呢!这才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不过换了个院子而已,他便觉得潮热难捱了。
殊不知,并非环境发生了变化,而是心境发生了变化。正所谓“心静自然凉”,此时此刻心急气躁的百里渊,自然会感到不舒服了。
于是,只听得口口声声与俞音以父子相称的百里渊,故作亲切和善地对俞音说道:“泽漆,你随我到堂内来吧,咱们父子换个干燥的环境再接着聊。哎,对了,你有法子过来吗?”
“父亲,你放心吧,我有法子过去的,我身边的这位钟公子会将我背到堂内去的。父亲你先到堂内稍坐一会儿,我随后便到。”俞音扯了扯身边的钟大煓的衣袖,对百里渊说道。
于此时,天朝福灵城百里之外的土道上,福灵金泓水心百里家的堂房二爷——百里渊的堂弟——百里泽漆的堂叔——百里濡,及其贴身侍从,正策马赶回位于福灵城内的金泓水心堡。
顷刻间,只见一匹快马从福灵城内的方向,朝百里濡所身处的方向飞驰而来,而策马者则是一位家丁打扮的男子。
百里濡及其贴身侍从见状,急忙挥鞭向前,了解情况。
原来这飞驰而来的马上男子,正是金泓水心堡的家丁,亦是百里濡的亲信,专门负责在百里濡离开金泓水心堡外出办事时,替百里濡留心金泓水堡内的情况,并及时向百里濡汇报。
而百里濡的这位亲信家丁此番匆匆赶来,便是急于向百里濡报告,百里泽漆时隔十五年后突然归家的情况。
而此时此刻百里濡身后的左右两边,分别伫立着一位武夫打扮的男子,左手边的那位名唤郑忠,右手边的那位名唤陈赤。
只见这郑忠与陈赤的长相都较为粗犷,面容也相对粗糙,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一种饱经风霜之感。在此二人衬托之下的百里濡,显得更为白净可人。
虽然郑忠与陈赤看起来都要比百里濡苍老许多,但实际上,他们与百里濡的年纪上下相仿。他们原是当朝丞相袁君迁的心腹,于十五年前依照其主袁君迁的授意,进入金泓水心堡并做了百里濡的贴身侍从,随时随地保护百里濡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百里濡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的百里濡从亲信家丁的口中得知,金泓水心百里家无端又来了一个欲要争夺虚实堂总堂主之位的,心中大为不悦的同时,勒令郑忠、陈赤以及那位亲信家丁,火速同他赶回金泓水心堡,一刻也不得耽搁。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后,此时此刻的天朝福灵城内,金泓街上,水心堡前院的万象堂中,百里渊与谢瑞香已然分别落座于东西两个正座,舒雁则立于百里渊的座位一旁;而其余侍女、随从等一众人,也均已井然有序地伫立于堂内各处。
此时此刻,只见钟大煓驾轻就熟地背着俞音姗姗来迟。钟大煓一进到万象堂内,第一时间便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情况,随即背着俞音,径直向靠东这一侧的第一个客座前走去,既而小心翼翼地将俞音放在了这第一个客座上。
而钟大煓之所以为俞音选择这个座位,是因为这个座位距离百里渊所落座的正座最近。钟大煓只是想让俞音坐得离他的父亲近一些,再近一些,这样便于交流的同时,也可尽快增进他们父子之前的感情。
待俞音顺利就座后,钟大煓便又迅速跑到同一侧的最后一个客座旁,然后毫不费力地将他身前的这把木椅搬了起来,继而轻轻松松地将其搬到了俞音的正前方。
俞音见状,瞬间明白了钟大煓的用意。于是他立刻双手托起右腿,小心翼翼地将其搭在了钟大煓所搬来的木椅上。
既而,钟大煓又将刚套在身上不久的比甲,重新脱了下来,随即如同方才一般,将脱下来的比甲,裹在了俞音那打有夹板的右脚之上。
忙完这一切的钟大煓,便颇为识趣地自行绕过客座,主动站到了俞音的座位后面。
而此时此刻顿觉过意不去的俞音,立时扭过头去,同立于他身后的钟大煓小声嘀咕道:“大煓哥,你坐到我旁边来吧,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更何况,你是客人,客人理应入座的。”
“我不坐,俞音,这和礼节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站着比坐着更为稳妥一些;更何况,你瞧这堂内那么多人都在站着呢,就连舒管家她也在一旁站着呢,我又怎么好意思坐下呢?”深感为难的钟大煓亦低声对俞音说道。
“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大煓哥,你瞧我这不坐得好好的吗?”俞音继续小声同钟大煓咬耳朵道。
“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现在的情况特殊,莫说是我,即便是让这堂内的人任何一个人站着,也不能让你站着呀!因为你脚上有伤,压根儿就站不住嘛!”心直口快的钟大煓继续低声回应俞音道。
百里渊眼瞅着钟大煓为俞音跑前跑后地折腾了一通,又眼瞅着俞音与钟大煓在那里不住地窃窃私语,于是,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便开口询问钟大煓道:“这位是钟公子,对吧?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只是不知这位钟公子与犬子是何关系呀?”
尚未等钟大煓开口作答,俞音便抢先一步向百里渊介绍钟大煓道:“父亲,我身后的这位钟公子全名钟大煓,大煓哥他既是我萍水相逢的知己,也是助我脱离困境的恩人哪!”
“知己,我倒是看出来了;只是不知这恩人,从何说起呀?”百里渊一知半解地询问俞音道。
“父亲,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四天前的乞巧当日,我在幽冥山下崴折了右脚,若不是大煓哥他及时出现,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山下的那块青石板上坐多久呢!”俞音难得据实回应百里渊道。
而“乞巧”、“幽冥山”这些个字眼,无疑于瞬间触动了此时此刻万象堂内的每个人的心弦。
而此时此刻的百里渊,则极力按捺住他那激烈跳动的心弦,质问俞音道:“泽漆,你在乞巧当日,去幽冥山做什么呢?”
俞音闻之,急忙纠正百里渊的说法道:“父亲,你误会了,我不是在乞巧当日到达幽冥山的;其实,在乞巧来临之前的那几日里,我一直都徘徊在幽冥山附近的。”
百里渊闻言,再瞧瞧俞音的双眼,心下更是不安,于是只得继续质问俞音道:“那你又为何连续几日,都徘徊在幽冥山一带呢?”
早有准备的俞音闻之,立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我打算在那里寻找我的身世呀!”
俞音此言一出,百里渊以及此时此刻身处万象堂内的个别人,内心简直是不安到了极点。
而此时此刻,只听得不明所以的百里渊深感迫切地追问俞音道:“泽漆,天朝这么大,天下这么大,你为何偏偏要去往那里,寻找你的身世呢?”
俞音闻之,依旧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因为十五年前,俞氏阿婆就是在那里,在幽冥山下,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我呀!”
一旁的谢瑞香闻言,骤然心惊,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此人真的是百里泽漆不成?
“俞氏阿婆?”百里渊以探询的口吻重复道。
俞音闻之,立时将预先准备好的故事,向百里渊细细讲述道:“是的,父亲,十五年前,幸得俞阿婆她路过幽冥山下,而且碰巧发现了尚在襁褓中孤苦无依的我,并将我留在身边,悉心抚养长大;如若不然,我哪有机会在十五年后的今日与父亲你团聚呀?当然,关于俞阿婆在幽冥山下捡到我的事情,也是待我长大后,俞阿婆她亲自讲给我听的。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竟将一个初来世上无力且无辜的婴童,丢在了当年尚还荒无人烟的幽冥山下。”
而俞音之所以要借助向百里渊讲述过往的机会,毫不避讳且直截了当地指责十五年前偷偷抱走并丢弃百里泽漆的那个人,是因为俞音深知,此人此刻一定就在这万象堂内。
至于百里渊是否相信俞音所信口胡诌的内容,尚未可知;但身处一旁的谢瑞香,显然是有些相信俞音所讲述的了。
而如若说方才百里渊的眼中,所显现出的是惊恐万状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谢瑞香的眼中,所流露出的便是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此时此刻谢瑞香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就连唇瓣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而这一切都已被目光如炬、心细如发的俞音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