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位俞氏阿婆她现在何处呢?”百里渊追问俞音道。
“俞阿婆她已经过世了,所以我才会只身前往幽冥山一带,寻找我的身世。”俞音佯装悲痛地回答道,而实际上,压根儿就没有俞阿婆这个人。
“那你究竟是不是在幽冥山一带,获悉你‘百里泽漆’的身份的呢?”百里渊继续追问俞音道。
俞音闻之,继续信口为百里渊讲故事道:“说来也巧,就在我到达幽冥山地界的转天,正当我在一家简陋客栈的客堂内用餐的时候,我偶然发现,旁桌的一位男子一直在盯着我看,且久久不肯移开他凝视的目光。抱着好奇的心态,我主动上前同他打招呼,并向他问明原委。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是金泓水心百里家的旧相识,他告诉我说,他之所以会一直盯着我看,是因为他觉得我同金泓水心百里家已故的沫三爷异常神似。”
俞音讲到这儿,故意中断了一下。
而俞音适时的中断,恰好给了百里渊思索的时间,百里渊心想:难怪他的底气如此之足呢!原来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在来之前,便已然得知了自己神似沫老三的事情。看来这道坎儿,是想越也得越,不想越也得越了。
百里渊就这么想着,随即询问俞音道:“然后呢?泽漆,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父亲,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庆幸,当时我主动上前同他搭话了。因为当我告诉他,我在寻找我的身世时,他便建议我去打听一下福灵金泓水心百里家失踪多年的少爷百里泽漆的身世。我为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在他看来神似异常并非巧合。他还说,他隐隐觉得我的身世,同金泓水心百里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恰巧金泓水心百里家失踪多年的少爷又同我年纪相仿;所以他才会建议我去多加打听一下,比如百里泽漆的生辰之类的事情。”俞音将所编故事的全部内容一股脑儿地讲与百里渊道。
“那你究竟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情况啊?”百里渊好奇地询问俞音道。
“父亲,瞧你问的,我当然有打听到一些情况了;如若不然,此时此刻的我又岂会身在此处呢?”俞音理直气壮地回应百里渊道。
“说得也是呀,那你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情况,才决定前来这福灵金泓水心堡认亲的呢?”百里渊追问俞音道。
“我打听到了百里泽漆,也就是我的生辰和我十五年前失踪的时间;而我十五年前失踪的时间,前后又恰好与俞阿婆捡到我的时间相吻合,所以我便抱着自己是百里泽漆的一线希望,前来这福灵金泓水心堡认亲了。”俞音毫无破绽地回答道。
“既是如此,泽漆,那你又为何会在乞巧当日,于幽冥山下崴伤了脚呢?”依旧纠结于这个问题的百里渊,向俞音发问道。
“因为乞巧当日,我一早便前往幽冥之巅的浮生寺内,祈求佛陀保佑我,顺利找到我的亲人。待我于寺内用过斋饭之后,我便踏上了寻亲之路。可谁知,出师不利,我刚一下山,便跌进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石坑儿里,结果就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不过,好在有佛陀保佑,大煓哥才得以从天而降,从而在寻亲之路上屡屡相助于我。父亲,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派人前去浮生寺内查问,我相信一定会有人记得我那日到过寺内的。”俞音以一副无惧猜忌的模样回答道。
而俞音之所以无惧猜忌且无惧查证,那是因为素来心思缜密的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此时此刻,只听得百里渊装腔作势地向俞音解释道:“泽漆,瞧你这话说的,还派人前去查问,你把为父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自己亲生儿子所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呢?”
然而,百里渊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在想:莫说我才不会派人前去查证呢,即便是真的迫不得已查问起来,就是没人为你作证,我也会想方设法找人出来为你作证的;更何况,我又不傻,我才不会派人前去查问呢!不过,倒真是要感谢佛陀保佑啊!为我百里渊送来了这么一个无可挑剔且天衣无缝的好儿子呀!
为了更好的以假乱真,以免落人口实,于是百里渊又随口问了俞音几个,他压根儿就不关心的细节问题;当然他也压根儿就不在乎俞音的回答是真还是假,只要听起来真切就可以了,因为反正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此时此刻,只听得百里渊开始一一询问俞音道:“话说回来,泽漆,那位将你抚养长大的俞氏阿婆,她是靠什么为生的?你们又是如何过活的呢?”
一旁的钟大煓闻之,心想:这百里老爷的问题,果真是同我所想问的一模一样呢!难怪先前我向俞音发问时,他会觉得不耐烦了。
本就未将俞音先前的不耐烦放在心上的钟大煓,此时此刻更是倍加理解俞音了。
而此时此刻,只听得俞音一一回答百里渊所提出的问题道:“回父亲的话,俞阿婆她是一位技艺高超的乐师,精通音律,善弹琵琶,以四处演奏过活。阿婆她待我就如同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不仅教我读书识字,授我音律,传我技艺,甚至还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琵琶遗留给了我。”
俞音说罢,便解下身后所背的琵琶囊,并从中取出绕梁弦,随即上身前倾,双手将绕梁弦递向始终端坐于正座之上的百里渊,既而对百里渊说道:“父亲,你瞧,这便是俞阿婆赖以为生且视若珍宝的琵琶,名为‘绕梁弦’;其名正是来源于这琵琶颈上所嵌的“余音绕梁”四个大字,而我这十几年来所用的名字也是来源于此。”
而“绕梁”这个字眼,无疑又一次于无形之中触动了钟大煓的心弦。
只见百里渊一边从俞音的手中接过绕梁弦,一边顺着俞音的话茬,询问俞音道:“那你这十几年来所用的是什么名字呀?”
“俞音。”俞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舒雁一早便得知了“俞音”这个名字,只是尚未来得及告知百里渊。可百里渊直到现在,才想起问一问俞音多年来所用的身份名字,这哪里是亲爹所能做出的事情呢?
而已然从俞音手中接过绕梁弦的百里渊,此时此刻正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绕梁弦。
“泽漆,照你方才所说,你的俞阿婆不就是一位江湖乐人吗?又怎么会拥有一面如此精致奢华的琵琶呢?”
俞音闻之,不慌不忙地应对道:“就是说嘛!如若不然,俞阿婆她也不会将这绕梁弦视若珍宝啊!你说是吧?父亲。”
“是呀,是呀,泽漆所言,着实在理,着实在理。”百里渊连声肯定道。
而此时此刻,万象堂内的众人闻之,均为百里渊今日一反常态的好说话,而感到不可思议。
殊不知,百里渊这哪里是好说话呀?他只是不愿意节外生枝罢了。
至此,百里渊差不多已经将先前钟大煓所想要向俞音问明的那些问题,悉数都问过了一遍。
故而,经俞音耐心地一一作答之后,百里渊所得到的答案,一旁的钟大煓也均已无一遗漏地获悉,尽管此时此刻的钟大煓已不在乎那些无谓的答案了。
而此时此刻,百里渊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竟于猛然间念及他的堂房二弟百里濡,并随即感叹并发出质疑道:“哎,今儿真奇怪呀!咱们如此声势浩大、热火朝天地在这儿聊了许久,怎么也不见濡老二前来凑热闹呢?哎,对了,老二他人呢?”
百里渊话音一落,一直伫立于百里渊一旁的舒雁,便微微俯下身子,从旁提醒百里渊道:“老爷,难道你忘了吗?二爷他自行前往虚实瞿麦堂考察去了,算算日子,明日才能赶回来呢!”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考察去了,瞧我这记性,原本还想着介绍你的堂房二叔给你认识呢!”百里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俞音说道。
俞音闻之,故作贴心地安抚百里渊道:“没事的,父亲,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机会同二叔相识呢!”
“不必等来日了,我们现在便可以相识了。”
只听得万象堂外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慵懒的声音,而这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身在百里之外,此时此刻已然怀揣着猜疑与异议匆匆赶回来的濡二爷——百里濡。
堂内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百里濡身着一袭素色直领罗衫,外套一件水粉色大氅,虽历经一路黄沙,却丝毫不染风尘,就这般意气风发地翩然步入万象堂内。
俞音见之,不由得暗自称赞道:“这气度,好生不凡哪!”
而此时此刻依旧伫立于俞音身后的钟大煓,瞧了瞧刚进到万象堂内的百里濡,又瞧了瞧正座之上的百里渊后,顿觉论气度,尽管百里渊给人以气宇轩昂的感觉,但与纤尘不染的百里濡相比较,就不免有些相形见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