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你描述梦想天堂的样子,
手指着远方画出一栋一栋房子。
你傻笑的表情又那么诚实,
所有的信任是从那一刻开始。
--著名歌曲《梦醒了》
清朝到中叶以后,英国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向中国大量输入毒品鸦片。清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湖广总督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前往广东查禁鸦片,史称:虎门销烟。
公元1840年6月,英国政府以中国政府禁烟为借口,派遣远征军侵华,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结果中国战败。
这次战争如果单看结果似乎并不算太惨重,两万多人伤亡,割让香港岛,赔款加上开放通商口岸。要知道中国历史上死亡几十万人,丢掉战略要地甚至半壁江山的战争比比皆是,香港岛当时不过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岛罢了。
但实际上对中国的打击非常大,使得中国人从上到下都晕头转向,茫然不知所措,陷入了深深的彷徨之中。
因为它彻底打破了中国人的一个美梦,梦醒了,才发现真实的世界是如此的残酷。
从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开始,一百年以来,中国一直奉行闭关锁国的政策,关起门来自尊为“天朝”,认为凡是没有受到中国影响的地方都是蛮夷,“天朝”有最高的文明,最发达的经济,最优越的制度,最强大的军事。
我堂堂天朝军队怎么就会被区区几千红头发蓝眼睛的野蛮人打败了?!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
中国的有识之士纷纷开始行动起来,提出自己的解决之道,方法是多种多样五花八门,不过归根到底可以归纳为两种:一种对内,一种对外。
主张对内的说失败的原因在于人心涣散,上不行下不效,因为解决之道就在于三纲五常,只要更进一步加强国内思想控制,就能把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上下一心,西洋鬼子就容易对付了。
而对外的则刚好相反,这时候中国有少数人已经看出中国虽然还自称为天朝,但实际上文明已经大大落后于西方了,我们自己说China是中国,老外们实际把China当瓷器。
儒家也好,道家也罢,理学心学佛学禅宗统统都不管用了,别人已经打上了门,跟这些拿着枪炮的强盗是讲忠恕之道?讲仁义爱人?还是讲良知?讲非心非佛?讲天人合一?
说也说不动,逃也逃不掉,既然无路可退,不如奋起和强盗们殊死一搏,可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和别人斗?
别人拿着火枪,我们拿着红缨枪;
别人开着炮,我们射着箭;
别人的士兵龙精虎猛,我们的士兵号称双枪将(大枪加烟枪);
……
所以我们必须放下自以为是的身段,向西方学习,学习别人先进的地方,来弥补自己的不足,唯有这般,才有胜利的可能。
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畏,祖宗之法不足守!
这就是西学的开始,当时的中国有很多人转不过这个弯,我们天朝有着最高的文明,怎么能反过来向野蛮人学习呢?!真是大逆不道!
不过有一个人转过来了,而且是心悦诚服的转变,他认识到西方不仅不是蛮夷,并且有着比中国发达的多的文明,他就是我们这次的主人公:魏源。
至于此时的中国为什么会落后西方这么多,答案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上千年来一直占据官办哲学位置的儒家理论造成的,儒家的四德是 礼、义、仁、智,前面三个都有人推崇,孔老师提倡仁,孟老师提倡义,荀老师提倡礼,唯独这个智,孤零零地被人冷落在一边,无人问津。
可偏偏这个被人遗忘的“智”,才是现代文明强盛的体现。
有人说是清朝的封建统治造成的,说如果没有清朝的野蛮侵入,横插一杠,如果明朝能够延续下来的话,中国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自然也不会落到这般不堪的田地。
还有人说是中国人的思想起源造成的,中国是一个大陆国家,自古以来以农业为主,农业知识的传播讲究的是叙事,因此不管是儒家的论语、孟子,还是道家的道德经、庄子,都是语录型文体,读起来是回味无穷,可内在逻辑全无。
西方思想的起源在希腊,希腊靠海,自古以来商业发达,商人做生意得能识数,还得会画图,因此诞生了几何学、逻辑学,虽然读起来十分枯燥,但非常注重逻辑和推理,而这恰恰是科学发展的基础。
我个人觉得,这是气数造成的,这话听起来有点不负责任,但却是一个事实。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几百年,没有谁会亘古不变的一枝独秀。
李世民的中国,恺撒的罗马,亚历山大的马其顿,成吉思汗的蒙古,维多利亚的英国,以及现在的美利坚合众国,都是如此。
如果再把眼光放远一点,从统治地球的爬行动物恐龙到哺乳动物的兴盛,再到人类的一枝独秀,也是如此。
偶然中有着必然,必然中有着偶然。
不扯远了,还是回到魏源身上。
魏源,字墨深,生于清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湖南邵阳人。魏源的前半生过得和当时的很多普通官员并无两样,自小聪明过人,爱好读书,长大后顺利地考取秀才、举人,做了一名国立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平时也就是看看书,写写诗,和朋友聊聊天,发发对政府的牢骚,然后领薪水,回家,陪老婆,看孩子。
直到那一场战争的到来。
清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四十七岁的魏源加入两江总督裕谦的幕府,直接参与抗英斗争,并在前线亲自审讯俘虏,见证了中国整个失败的过程。
战争结束后的魏源悲愤难平,他意识到从小受到的教育在强敌面前毫无作用,跟这帮利欲熏心的强盗谈礼仪道德完全就是对牛弹琴,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有胜利的机会。
要想战胜对手,必须先了解对手。在当时的中国,对于外面世界的了解几乎是个零,鸦片战争都打了快一个月了,道光皇帝连英国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偌大一个中国,居然找不出一份完整的世界地图,更别提对其他国家经济政治情况的分析了。
魏源发誓改变这种愚昧无知的局面,他毅然辞官回家,结交社会各界开明人士甚至包括外国人,开始写书,他再也不像前辈那样,写这个经典注那个经典解的,他写的是一本前所未有的全新著作:海国图志。
通过这本“海国图志”,魏源对当前世界的地理、历史、政制、经济、宗教、历法、文化、物产,都做了详细的说明,并且提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
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魏源认为,西方所擅长的有三处:一是战舰,二是火器,三是养兵练兵之法(夷之长技三,一战舰,二火器,三养兵练兵之法),我们中国人必须先学会这些长处,才能得以战胜对手。
因此,他提出了“师夷”的具体方法:
要办造船厂、枪炮厂,从英国的对头法国,美国那里聘请技师,然后从广东福建这两个比较开放的地方选取当地人参与建造,并学习如何驾驶攻击,学习使用各种新式武器。
中国首先要有能力建造兵船、枪炮,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发展自己的民族工业。造船厂生产足够用的兵船之后,便可以制造商船;枪炮厂制造了足够用的枪炮之后,也就可以制造各种机器。这样一来,从军事工业到民用工业齐备,中国就自然能够国富民强了。
不光要学习西方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为中国培养了技术人才,有了足够的科技人才,中国的文明就能够赶上西方的文明,等到了那一天,中国便能与西方国家抗衡,也就达到了“制夷”的目的。
魏源的主张得到了当朝一些开明贵族和大臣的支持,林则徐、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这些清朝名臣都是他的坚定支持者。
在这些人的鼎力支持下,清朝政府开始办枪炮厂、造船厂,采购各种先进武器,并开办新式学堂,新式军队。
这就是中国近代洋务运动的开始,这些先行者,被称为洋务派。
魏源在这里有点歪打正着,因为西方的近代化正是开始于产业革命,而产业革命的起点是开始使用蒸汽为动力的机器。以机器代替人力,生产力就能提高几十甚至上百倍。生产力的提高改变了西方的经济基础,经济基础要是变了,上层建筑自然也跟着变了。
古今中外,哪朝哪代,掌握话语权的可都不是穷人。
不过魏源只是提出了要从物质文明上追赶西方,他虽然也提到过美国的制度和宪法相当不错(墨利加北洲之以部落代君长,其章程可垂世而无弊),但也从未指出中国需要政治改革。
实际上在魏源之后,所有提倡西学的的洋务派人士都没有看到这一点,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打击只能使得人们觉醒到这一步。
要想更进一步的觉醒,还需要第二次更加猛烈的打击,这就是公元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