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五爷。”
放下电话,卓曜指间的钢笔轻轻敲击着檀木的桌面,空洞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里低沉回荡。
是谁,是谁敢不计危险与代价公然与他为敌?
走廊里十分安静,廊窗外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将影子倒影在窗台上,这么大的别墅里只住着两个人,的确有些空旷阴森。
乔伞刚才去了趟厕所,差点被外面黑糊糊的影子吓出胆汁,心里暗骂了一句那个卓扒皮,竟然赶跑了所有的佣人,连司机也一起解雇了,这黑灯瞎火的,真容易弄出病来。
在床上躺了会儿全无睡意,索性爬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她马上要去谈的这笔合同的确是笔大买卖,装饰一座五星级酒店,其中的利润自然高得吓人,而酒店的投资人之一就是风露露所说的那位金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姓金的,她就觉得他会有两颗大金牙。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乔伞可不想把自己当成小绵羊往大金牙的嘴巴里送,在见他之前,她必须要想个保全之计。
除了翻阅资料,乔伞又通过网上的信息大概了解了一下大金牙的发家史,她要为自己找一枚保命令牌。
趁着第二天中午休息,乔伞去超市买了许多日用品和食材送到了郑氏夫妇那里,他们都是残疾人,行动不方便,平时在家里,买菜这种事都是由郑婶婶来做,可她耳朵聋又不会说话,在小城镇里还好,几乎家家相熟,可是到了大城市,面对一片车水马龙的糟乱繁华,她甚至连回家的门都找不着。
乔伞给他们买来的东西足够他们吃上三天了。
“小伞,你怎么又破费,这楼下就有超市和小饭馆,我们可以去那里吃。”郑翰最见不得麻烦她,十分过意不去。
“那超市小,不卖蔬菜和水果,等你们再住一阵子,我再带郑婶婶去附近的早市,那离得近,她应该不会迷路,小饭馆也不干净,还是少吃的好。”乔伞和郑婶婶一起将东西放进冰箱。
郑翰推着轮椅来到厨房门口,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小伞,你跟浩白还有联系吗?
乔伞轻轻关上冰箱门,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郑浩白所做的那些龌龊事,她不想告诉两位老人家,“他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挺好的。”
“挺好的?那就好!”郑翰点点头,像是放心了,可脸上却覆了层厚厚的落寞。
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现在混得好他本应该开心,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无法真正开心起来,他是宁愿他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也不愿意他背负着太多的野心,只要他能过得好,就算不认他们这对父母,他也毫无怨言,因为他们从小就没能给他丰实的家庭环境。
看出郑翰眼中流露出的内疚,乔伞知道他在想什么,俗话说得好,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们授你毛发已是再造,无论富贵贫贱,都不可以忘记这份养育之恩,然而,郑浩白不明白。
“对了,小伞,还是没有你妈妈的消息吗?”
提到妈妈,乔伞摇了摇头,“当初她带我来到A城,没过几年就突然离开了,临走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留下那些书籍。”
想到阳台柜子里的书籍,乔伞急忙走过去查看,里面的书她带走了一些,还有大半都存放在这里,可当她打开柜子的时候,里面除了一些杂物,连一本书页都没有。
书呢?
郑翰也推着轮椅跟了过来,见她一脸焦急便问:“怎么了,小伞,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叔叔,自从你们搬过来后,还有其它人来过吗?”
“没有。”
奇怪了,这房间的钥匙连房东都没有,所以,他才一直也没能把她的行李扔出去。
“你们住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吗?”
郑翰仔细想了想,“有,我还以为那是你自己弄的,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婶婶发现床底很乱,她说是你工作忙,没时间收拾,还帮你整理了一番呢。”
毫无疑问,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来过,然后拿走了那些书籍。
那是乔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虽然里面的内容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是留着它们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纪念,只是一些书籍而已,偷偷潜入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对它们感兴趣,还是说,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书中,难道是藏宝图?
“小伞,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关系,我这里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玩意。”乔伞冲郑翰释然而笑,她不想让他们老两口有所负担,他们既然住在这里,就要让他们住得舒服。
至于书籍的事情,她也暂时没有多想,不过,心中仍然存有一丝奢望,是妈妈回来拿走了那些书。
郑婶婶已经做好了饭,想要留她吃饭,乔伞看了眼表,“婶婶,恐怕不行,下午还要上班,我现在得赶回去,有时间我再过来吃你的饭。”
郑翰将她的话用手语比划给郑婶婶,郑婶婶先是失望然后表示理解,送她送到门口,郑翰突然问:“小伞,你妈妈有没有提起过你爸爸的事情?”
爸爸?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让乔伞绷紧了神经,妈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父亲的事情,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有,她虽然小,可是能看懂大人的喜怒,她大概在心里知道那是妈妈的雷区,是不能轻易踏足的。
乔伞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关心他是谁。”
“唉。”郑翰叹了口气,“我曾经问过你妈妈,她说,她就是为了躲避那个男人才把你带了出来,你们母女刚来我们镇的时候,真的很可怜,你妈背着你,你发着高烧,然后她四处找房子,最后你婶婶给她介绍了你们那时的老屋。”
这还是第一次,乔伞听别人说起自己母亲的事情,“她恨那个男人?”
“说是恨吧,可你妈提起他的时候,眼晴里却没有仇恨,说不恨吧,也看不出她对那个男人有什么留恋,小伞,我觉得你妈这么多年不跟你联系,应该也跟你爸爸……”看了眼乔伞的反应,郑翰又改了口,“跟那个男人有关,也许找到他,你就能找到你。妈。的消息。”
乔伞摇摇头,“我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可是我知道,她既然离开我,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不管能不能再看到她,我都始终相信,她爱我,一定很爱很爱我。”
眼中浮出潮湿的水汽,乔伞吸了吸鼻子,“郑叔叔,郑婶婶,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目送着乔伞出了门,郑婶婶突然向郑翰比划着,“这孩子真可怜,才来我们镇的时候,刚刚大病痊愈就发高烧,听她母亲说,那场病几乎要了她的命,以前的事情似乎都不记得了。”
郑翰叹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小伞那时候那么小,有些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说不定尽是些痛苦的回忆,记起来也没什么好处,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不也挺好嘛,还有个那么有本事的男朋友。”
郑婶婶点点头,不过又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小伞会跟浩白在一起,没想到……唉,果然缘分这个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是咱们家浩白没那个福分。”
乔伞出了公寓便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脑子里想着丢失的书籍,也没有留意到路边的树荫下停着一辆深茶色玻璃的车子,此时车窗缓缓降下来,一道灼人的目光正紧紧的追随着她。
“顾先生,要跟上去吗?”说话的男人坐在驾驶位上,穿了件黑色的立领外套,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细碎的发丝下,一张黑白面具遮住了半张面孔。
顾坚摇摇头,“不必了,盯得太紧,会被她发现。”
“顾先生确定,她是您的女儿?”
“她跟我太太长得太像,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视线中,一辆公交车正从眼前经过,靠近窗边的位置上,女孩儿倚着车窗,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肆意飞扬,而她看着窗外,似乎有什么心事缠绕,细细的眉毛锁成一个不大的川字。
就连皱眉的样子都像极了她!
顾坚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意,“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光,她只有六岁,那时候,她还会撒娇的喊我爸爸。”
“那她后来为什么离开您了?”面具下,一双锐利的鹰眸缓缓收回飘远的视线,貌似无心的问道。
顾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样子有些累了,身子靠向身后的座椅,磕上眼皮,淡淡说了声“回去吧。”
男人轻应了一声,转过视线,随着微微扬起的唇角,眼中的肃杀之意如同风卷而来的燎原之火,片刻燃尽只剩下一片无情的焦黑。
“听说卓五在伊国那边的货出了问题,有人公然找他的麻烦。”顾坚休息了片刻便又睁开眼睛,车子已经在回天龙会的途中。
“这岂不是顾先生的好机会?”男人脸色平静,面具的遮掩下更是辩不出情绪。
顾坚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只要顾先生和那个人联手对付卓五,卓五在东亚市场就要栽跟头,大家既然有相同的目的,那么谈合作自然也是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