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被报刊曝光为“亵渎法律”的检察官后,除了上班之外,整日就躲在家里照看儿子,只有罗封尘不时打电话来,让她放宽心些。可她不敢相信一份没有核实的报道,竟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反响。冲击波越来越大,信息迅速反馈到国家最高法律监督机构。就在李碧几近绝望的时候,中纪委派调查组下来了。同时,省里也做出相应决定,由省纪委、省检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会同S市纪委、检察院一同调查。
李碧得知这一消息后,就在家里痛哭起来了。憋在心里的委屈,便如溃堤的洪水,汹涌澎湃,无法阻拦了。这时,恰好罗封尘又打来电话,她便将自己的委屈全部倾泻了出来。罗封尘听她抽噎,就说:“你应该高兴才是呀。”李碧说:“我是高兴才哭的!”
李碧从没有这么哭过,现在有人来安慰了,她反而更加心酸,也就哭得越发难以抑制了。罗封尘也感到辛酸之极,但他还是抑制住了。他说:“你应该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调查组,这样你才有机会平反昭雪。”
“我会反映的。”李碧转悲为喜,“我没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我相信组织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只怕调查组对你不了解,会曲解了你,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啊!”罗封尘提醒道。
第二天,李碧就被叫到市纪委去了。
冬月的寒风还在吹拂着大地,吹拂着她的思绪。而她曾经十分熟悉、亲切的地方,如今全变得陌生了。见到她的每一个熟人,似乎感觉都怪怪的,唯恐避之不及。李碧便自问道:“难道我真的这么可怕吗?”
在调查人员面前,李碧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调查组认为这有可能是一起假报道,于是开始分头取证,可忙乎了两天,调查组倒陷入困境了,因为没有人相信调查组的说词,他们在替一个“亵渎法律”的腐败分子开脱!
查了一个星期,调查组毫无进展。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调查组的办公室被群众包围了,人们口口声声在喊“惩治腐败”、“惩治亵渎法律的检察官”。正好李碧从里面出来,起哄的人群就将她团团围住,吐口水、喊口号,脚踢、手抓……一时间,李碧被激愤的人群淹没在了愤怒的海洋之中。
调查组立即赶出来制止,叫群众不要这样,在还没有得出最后结论的时候,不要听风就是雨,可是说尽了好话,群众根本不听。于是调查组成员就把一身唾沫、一身伤痕的李碧强行从群众手中拉了出来送进了医院,幸好只是皮外伤。在此过程中李碧始终没有哭泣一声。
警察赶来了,群众还是不肯退让一步,就这样僵持到黄昏时候,他们才四散开去。
第二天一早,闹事的群众又蜂拥而来,他们叫嚣得比前一天更加厉害了,使调查组也无法正常开展工作了。于是调查组就叫来了S市的市委常委们,要他们立即查清群众闹事的真相。
崔达被叫到了市委,接受了一顿训斥。之后,崔达把杨大海也教训了一顿。杨大海刚刚被提升为支队长,所以还不敢与崔达顶撞。明明是他们在捣鬼,责任却推在我身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回过头来,他就派出20多名刑警,带走了5个闹事的群众,将他们关押起来。
一个尖嘴猴腮的说:“只要有吃的,你们关我们多久都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杨大海就问:“你是干什么的?老实交代,有一句假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一天能给100元吗?”猴样的人说。
“把他给我带进审讯室去!”杨大海大声喝道,“想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两个刑警就把尖嘴猴腮的人带进了审讯室。杨大海亲自来审:“是谁派你们去闹事的?快说!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让我想一想。”猴子依旧嬉皮笑脸的。
“再耍赖,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杨大海恼羞成怒了。
“我说我说!”尖嘴猴腮的生怕被关个十天半月的,于是软了下来。他说:“我们是打工的,在一个建筑工地做苦力,前天来了几个人,说是请我们办一桩好差事,只动嘴巴不动手脚,既轻松来钱又快。我们问是什么事,他们就说到市政府去。我们一听就傻眼了。他们说不要紧,一人一天100元,能干一个月就干一个月,不能干一个月,干个三五天也行,然后就教我们喊口号。我们见这活来钱快,所以就来了。”
“你们都是一起的吗?”杨大海又问。
“当然不是了,我们只有10来个人,其他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给了我们每人定金500,还说,要是谁把这事说漏了出去,就杀了谁。那钱我也不想要了,你们就多关我几天吧,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我有一个同伴,就是不肯来,被他们毒打了一顿,骨头都断了一根。”
这个情报就引起了杨大海的注意,他便一个个提审,发现里面有外地民工,有街上的叫花子,还有下岗工人。杨大海觉得蹊跷,就立即向崔达汇报了:“我看这事有点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崔达盯了他一眼,说,“这事你不要再向局里任何人说了,更不能到外面去说。把这作为一条纪律,听见了没有?”
“是!”杨大海点点头,然后又问,“那明天他们还去怎么办?”
“你少管!这事我会处理的!”崔达一脸严肃地说道。
第二天,那些闹事的果真一个也没有去。杨大海就更觉得蹊跷了,心想闹事的怎么这样听崔达的话呢?他便给林枫打了电话,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林枫。林枫说:“这下有好戏看了,严革的案子有望破啦!”
杨大海恍然大悟,于是立即赶到严革家里把来意说了。严大姐和严革的妻子就说好,这样可以让严革死个明白了。
下午,严大姐和弟媳抱着小孩就跪在调查组办公室大门口,举着一张状纸,喊起冤来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她们的身影便长长地映在了地上,“冤枉!冤枉啊!”的呼声,也在长长的身影里跌宕起伏。
调查组的同志赶出来,接过状纸,就问:“你们反映过情况吗?”
“我们反映过,可是市里不理,说是还要调查。”严大姐声泪俱下,“可是,检察院一起牺牲的同志都是烈士啊,我们严革为什么就不能是烈士啊?我就不相信天下没有讲理的地方了。你们是包青天再世,你们要为我家兄弟做主啊!”
调查组一时半会儿也辨不明事情的真假,就劝她们回去,待事情调查、核实清楚,再给她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严大姐跪在那里就是不肯起来,一个劲地磕头,一个劲地喊冤:“我家兄弟冤枉呀!青天大老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
一时间,就围了很多人,大都是街上的近邻,他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认为对待严革很不公道,所以就都助威来了,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让调查组第一次听到了群众迫切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