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毛新婚,还是容老头去寒府里给老太太送了谢媒礼——两只松鸡,容小毛才得了几天假。
现在,婚事办完,容小毛也该去寒府里上工了。
吃过早饭,容小毛帮家里挑过水,容氏便吩咐识香给容小毛准备准备,带上该带的东西去寒府。
送走容小毛,容老头和容氏便开始为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牡丹的下种——做准备。
老两口喊上识香,带着家里的农具,沿着村外的山道爬上了后山。
容来贵上次和容老头来帮着识香商量婚事的时候,便将容老头家借给他们家的地还了回来。如今在后山上,正对着容老头家的那片山垄的十多亩地,便都是容家的。
不过今日,只是要把一亩地的种田翻出来。
识香在家待嫁的几日,除了绣嫁衣之外,便是将《花经》中关于药用牡丹种植的部分,好好的看了一遍。
容老头选了坡度适宜,向阳性好的一块田垄,吩咐了大概的大小,便领头开始翻地。
识香知道今天要下地,换了一套深色紧袖的裙装,等容老头吩咐好,看容老头动了几下锄头,便也知道怎么办了,挑了一把趁手的锄头,在容老头旁边的一块田垄上,挥动了锄头。
一亩地的种田,因为有三个人,倒是一上午就倒腾完了。一家三口收拾了东西回家吃午饭。
下午,容氏将识香回家那几天又晒过一遍的种子拿出来,搬个凳子坐到院子里,将布袋里的种子一把把的抓出来,将长得不太饱满的种子挑出来,留下饱满的种子准备催芽。
容氏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挑的很慢。
识香将碗筷收拾了,擦干了手,也搬个凳子在容氏边上坐下。
筛选花种这种事情,她小时候在家里就常做,现在做起来也还是得心应手。
容氏看她手脚麻利,后来便干脆只帮着她把种子抓进簸箕里,再把种子帮着识香摊平了,让识香伸手就能把不好的择出来就行。
婆媳两人默不作声的就形成了极好地默契,容老头在院子里将几块木板钉成木盒,准备温种用。
忙了一天,将准备工作都做好。
第二天上午,容氏烧了一大锅热水,试着水温,准备将挑好的种子都浸了催芽。
识香想了想,道:“婆婆,我有几颗异种牡丹的种子,也想种起来,您看行不行?”
容氏有些迟疑,道:“你知道的,药用牡丹就怕和其他牡丹混着种,开得花色杂了,卖不出价钱。”
识香道:“我不混着种,就种在院子里。”
容氏看了一眼不算宽敞的院落,道:“种得下么?”
识香应道:“也就十来颗种子,还不一定都能养得活。”
容氏一边往木桶里舀热水兑冷水,一边道:“那就拿过来一起泡了吧,跟你爹讲一声,让他给你单独拾辍一个种盒,莫跟其他的搞混了。”
“好叻。”识香欢快的应了一声,去找容老头了。
容氏看着她跑走,面上浮出几分宠溺。跟容小毛比起来,识香活泼的多。小女孩儿过来住了几天,和她也亲近了不少。最可人的是,说话总是打着商量,却又不会让她觉得生疏,人还勤快。小毛的这个媳妇子,让她觉得家里生气多了不少。
容老头隔得也不远,容氏和识香说话,他都听得清楚。
看识香跑出来,不等识香开口,便抬着下巴指着屋檐下的几块木板,道:“把板子搬出来,再去屋里给我把锯子锤头钉子取出来。”
和容老头相处久了,识香便知道容老头是个面冷心热的。如今早已经不怕他,听容老头吩咐,便欢快的应道:“好叻。”和只小蚂蚁一样,在堂屋、院子里两处穿梭。
等她把东西准备好,容老头将手头上的事情也弄好了。
识香的种子不多,为了和其他的种盒做出区别,容老头给她做了个额外小点儿的方形盒子。
识香回房将花识武给她的那一小包种子取了来。容氏已经将水温调好了,把簸箕浸了进去。识香把种子包连同种子一起泡在簸箕旁边。
一家三口当天也就只干了一件事情,把种子浸好,培进了种盒里头,等着种子出芽。
识香那一把总共十六颗种子,每一颗都不太一样,大部分种子比药用牡丹的种子显得大些,额外有两颗只得一般种子的一半大小,显得格外娇弱。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便收拾收拾睡下了。
识香躺在大红色的帐子里头,举着手腕上的木镯,道:“八朵,保佑我家的牡丹种子们都好好发芽哟。”
祈祷完毕,累了一天的识香,裹上被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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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香听到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识香侧着耳朵听了很久,声音似乎是在堂屋里。
识香这么一想,便觉得身上一轻,人不知怎么就到了堂屋里。
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识香便发现了放在堂屋里的种盒。
盖着旧棉被的种盒里,闪耀着一层通透的绿光,识香仔细去看,倾耳去听。
窸窸窣窣的声音,实际上牡丹种子的胚芽顶开种壳的声音,每一颗冒出了胚芽的种子表面,都透过种皮,闪着一层绿色的光。光色越耀眼的,冒出的胚芽便越强壮。药用牡丹的种子大部分都冒出了胚芽,几个长木盒里,装着满满一层绿光,清新喜人。
识香的视线往她的小种盒看去,十六颗种子只有两颗种子冒出了胚芽,闪着一层薄弱的微光,看起来就不如大种盒里的种子有生命力。
另有两颗种子,黑色的种皮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出微微的绿光,内力的胚芽却一直没能顶开那道裂缝。就像已经破壳的鸡蛋,里面的鸡仔因为力气不够,始终出不来。
识香看着那道裂缝里,绿光也时强时弱,似乎在积攒力量,争取一朝顶破。
绿光强烈时,识香跟着鼓劲儿,绿光变弱时,识香也跟着着急。
跟着急了半个时辰,拿到细细的裂缝依然没有变大分毫,急得识香恨不得将长木盒里的绿光拽一点过来,帮着这两颗种子发芽。
识香刚这么一想,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些微的绿光真的从长木盒里飘了过来,覆盖在这两颗种子上面,慢慢的往里面种皮里渗入。
随着“嘶索”一声,其中一颗种子的裂缝,终于在飘来的绿光的助力下,撑开了那道裂缝,冒出了一点鲜嫩的绿芽。
识香将注意里转向另外一颗种子,飘过来的绿光渗入了那颗种子,却依然显得助力不足,识香觉得似乎还需要一些绿光。
这次识香却是盼了好久,才有不足第一次三分之一的绿光终于飘了过来,渗入种皮的速度也慢了好多,在识香觉得过了好久的情况下,这颗种子才终于慢吞吞的顶了半个芽出来,胚芽还显得格外细弱。识香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放松下来,识香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随即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睡觉么?怎么跑到堂屋里来了?种子那么小,还蒙着棉被,自己是怎么看到她们的?
识香还来不及细想,便眼前一黑,彻底进入了黑甜梦乡。
第二天,识香是被容氏喊醒的。
疲惫的睁开眼,识香便见到容氏担忧的面庞。
看到识香睁眼,容氏道:“香啊,可算把你喊醒了。”
识香看着容氏,想着大概是起得晚了,这两天地里有活,便要挣扎着起来。
容氏看她要起身,忙把她按在了床上,道:“你这孩子,别逞强了,快躺着。”
识香有些不解,喊道:“婆婆?”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容氏叹了口气道:“没干过重活你也说一声,把自己累病了,这叫什么事儿?”
容氏说着,倒了杯水端给识香。
识香觉得嗓子干的厉害,接过水喝了。看了眼窗外,阳光已经挪到了屋后,房子的阴影落在院子里,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容氏看她似乎也知道了时辰,便道:“我看你早晨没起来,以为你累了,便没打算喊你,让你多睡会儿。唉,谁知道一上午眼见着都要过去了,你竟然还没起来。老头子觉得不对,便让我进来看看。我进来一看,小脸儿雪白的,喊也喊不醒,可把我吓坏了。”
识香自己也觉得奇怪,她不过是前天跟着公婆锄了一亩地,她亲自动手的也就三分地,跟她以往在寒府的活儿比起来,就是动作大些,她并没有觉得累。毕竟,她在寒府这些年,每年都会把探亲假挪在农忙那时候回去,父亲哥哥都在外面干活,开荒的三亩地,就她娘一个收谷子,她每年回去帮着收谷,也没见累成这样。
而且,要真是累着,怎么也应该昨天就觉得不舒服才对。
识香想了想,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做得梦来。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不真实。
看着容氏担忧的脸,识香“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露出个笑脸对容氏道:“婆婆,我往年也帮我娘干农活的,大概今年身子虚了些,没有大碍的,我年纪小,缓缓就回来了,您看,我这不是好了么?”
识香说着,挥了挥胳膊:“看,舒舒坦坦,什么事儿没有了,婆婆不要担心了。”
容氏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不等容氏真的生气,识香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识香面上一红,尴尬的抬头,看着容氏,露出个讨好的笑:“婆婆,我饿了。”
容氏的话头就变成了:“灶上给你温了饭,我给你端……”
识香忙道:“婆婆,那我起来吃饭吧。”说着便起了身。
容氏看她动作还算利索,问了句:“真没事啦?”
识香忙道:“吃得睡得,您看我哪像有事儿。”
容氏便道:“那就起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