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明昶和罗颜赶往望舒一行落脚的城内客栈时,望舒和木朗却已经站在了城郊离离原的旷野之上。为了弄清楚兔子的位置和情况,望舒在同师父商量之后决定先来查探一番。出门之前,她习惯性地用姜汁抹了脸,又用煤笔涂了个吊眉,换了身方便动作的装束。木朗看着她扮相猥琐,瞅瞅菩提子,心中诧异,怎么才两三日的功夫,望舒大有向师父的气质靠拢的趋势?这可不大好,毕竟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嘛……他心里无端有些忧虑。
望舒可没想到这小孩心里的弯弯道道,看他在那忸怩,已走出数步方察觉木朗落下的她奇怪地回头问:“人呢?你在那里磨蹭干嘛还去不去啊?”
去去当然去。木朗无奈地连声应道,小跑了几步跟上她,努力不去看那张别扭的脸。
虽然根据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武林大会或华山论剑之类的场景想象过试剑大会的样子,可远远地看见试剑大会的场地时候,望舒还是惊叹了一把。
如果在高空俯视这片旷野就会发现,离离原上散落着数百个巨大的营帐,主色调为白色,就像雨后林间空地上冒出的大小不一的白色蘑菇,但仔细看,这些白色帐篷虽外形、主色相似,但却在细节上装饰有不同的花纹或图案或物事,显然是区分营帐身份的标志。最中心是一大块有意留下的圆形空地,上面布置着三座擂台。所谓“试剑”嘛,就是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大家就拿出自己的刀剑比试比试,凭实力说话,古往今来都一个道理。
望舒停住脚,手搭了凉棚,含了根狗尾草在嘴里,眼睛眯着看那些白色大小蘑菇,她虽无法一览无余地看到营帐布置的样式,但心里已有了眉目几分。木朗却没多想地拉住她往回走,被望舒果断地叫住:“等等。”
“等什么?”木朗不明白,指指在一些帐篷边影影绰绰的活动着的人影说:“这里没其他东西遮挡视线,我们一靠近就会被发现,不如先回去趁人歇息了晚上再来。”
望舒没理他,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些帐篷远远地绕着行走,嘴里兀自念念有词。
“不会错了。”她突然在一处停下,出声对木朗说:“银珠既然在青陆手里,看这架势,我们自然是要找到青陆的营帐,应该就在这些营帐的最深处。你看那些营帐装饰有些不同,应该是按各个门派来区别的。白天时候像我们这种冒然闯入营区一定会被盘问,绝对到不了里面,还会惹来不少麻烦。但晚上嘛,虽然人歇息了,但夜雾一起,这里会变成一座帐篷搭就的迷宫,你会永远徘徊在外围,根本无法进入一步。”
“你是说,这里有阵法?”木朗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愁眉苦脸地问:“那可怎么办,白天有人进不了,晚上尽是鬼打墙地瞎转,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不全是,看见这个没有?”望舒指了指脚下。
木朗茫然地问:“一丛草?”
“是一丛草,但这丛和其他丛大不一样。”
木朗再次歪着头看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依然蒙蒙:“除了长点哪不一样?”
望舒摇头抽出雪凝来,用一丝刀上的戾气割破了指尖,挤出一颗血珠涂在草叶上。血珠消失不见后,那“草”居然无风自动,似乎是摆了摆腰肢,极为受用的样子。
“这草是妖妖妖……妖怪!”木朗惊吓地退后一步说。
“你没发现,这草的根部是虚浮的吗,所以才显得比周围的草长出一大截,这是化成草态的地缚灵。你说是妖怪倒也没有错。”望舒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喂它血?”
“我只听说地缚灵喜欢生人血气,想着它若是感恩,说不定会帮助我们。而且,这地方地缚灵肯定不少,能够顺利走出迷宫到达中心也只能靠它们了。”望舒一边解释一边往回走了。
“迷宫?你的意思是晚上再过来闯迷宫?”木朗疑惑的声音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两个时辰之后,回来的望舒与在客栈里等候的明昶和罗颜相聚了。大家自然是极为高兴,尤其是罗颜,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兴高采烈拉着望舒说个不停。明昶则与菩提子、木朗见过,微笑地坐在一处喝茶去了。
闲谈之中,望舒自然将到眉垣参加试剑大会的缘由告诉给他们两个,同时把之前查探的情况也简单说了一下。
“好个碧罗族长。这种巧借他人的布置也强过另行派人维持秩序,倒是省却了不少力气。那最外层的营帐,想来是门派里棘手难缠的几个,别说一个人,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明昶点头称赞。
“望舒的意思是晚上进那个迷宫。她说有那个什么妖怪地缚灵帮忙……”木朗忧心忡忡。
“哈,居然有那些东西,看来这幽灵迷宫也不是万无一失嘛。”明昶眉毛一挑,有点惊喜。
“恩,大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琉璃曾提到过,这是一种来自北方的阵法,借夜雾布阵,其中鬼魅幽灵出没,入阵者如身处幽冥寒潭,必须在天明之前找到出口。若到天明还不得出,就会化作一座冰雕,在升起的第一道日光中炸裂。”
罗颜和木朗听得毛骨悚然,仿佛客栈里突然刮起了寒风。他们虽然对阵法上不通,但听的出这当中的极为凶险。
“为师只问你,破此阵你可有把握?”听了半天的菩提子郑重地问。
默了片刻,望舒盯着明昶,慢慢说:“幽灵迷宫的复杂凶险程度只能算中等,只是少见,所以才被夸大,或许,和黄大哥一起入阵,应该可以顺利得出。”
明昶听了既不惊讶也不反对,表情悠然,是一副怎样都好的样子。
“这样吧。”菩提子站起身说:“木朗和罗姑娘就在客栈等着,我和望舒、黄公子去走一遭。虽然我在阵法之上帮不了你们,也可以给你们在外围做个照应。”
显然罗颜和木朗还想反对一番,但看看众人神色知道也是无用只得罢了。木朗是担忧那个回来后明显胆子更大的望舒似乎比从前更让人不放心,罗颜则是絮絮叨叨抱怨让她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刺激的事情。日暮时分,这两只最终被满腹牢骚地留在了客栈里。
夕阳将离离原上的野草染成一片金黄,似乎铺开了一张金色毛茸茸的地毯,白色的营帐之上也似刷上了一层柔和的清漆,风渐起,迢递一层层草浪,比起白天看到的情形,显然日暮时在外面活动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望舒和明昶在等。望舒竖起耳朵屏气在听,在最后一线日光缓缓又极迅速地被地平线吞没骤然消失时的一刻,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开始在她的耳朵里蔓延。
她舒了口气,对着明昶和菩提子做了个OK的手势,明昶最先反应过来大概的意思笑说:“幸好小东西还是知道回报的。”
望舒耳朵里听到的,是地缚灵的歌声。而这一路的歌声,将是她穿越整个迷宫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