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望舒觉得自己要被这些箭簇刺透得渣渣不剩压入地底的一刻,一道金色长芒穿透重重大雾,直向那高空之中的黑色弓弩的幻影而去!
“轰隆”一声,空中响起了巨大的金铁相击之声。那些堪堪要刺入望舒面部身上的箭簇顿时从实物化作了虚影黑雾飞散,然而如泰山压顶般的逼迫之气还是生生割裂了她的肌肤,顿时脸上身上破损无数,血流蔓延,显得有些惊怖。
望舒却也顾不得许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紧张地看向空中。她认得那道金光,曾经在蜃凰和火麒麟手上救过他们一回的夕煌剑!
是阵中来了其他人?还是根本就是……?她想到一种可能,上次也是那么巧,夕湟剑退走那二人后,就遇到了搭便车的黄金。然后在狐冢之中,也曾见过这道剑光。
可是,据她所知,明昶根本和她一样,是没有多少灵力的凡人之身。这样的人,果真是夕煌剑的主人吗?!
她在那思忖,晴空却显然大为意外。夕煌剑出,主人必定在这附近。虽然她并不畏惧,但神器的主人通常非同一般,还是小心为妙。她皱皱眉,手中一挥,黑色的小弓不见。望舒再看时,连那空中的巨大弓弩也消失了。
“前辈用广溟弓对付一个凡人丫头,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些。”浓雾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身影现出身形。
“黄大哥!”望舒心中一喜。
明昶却不看她,只盯着晴空,口气虽轻但却有一种震慑心神的沉稳。
晴空脸上也没什么太多表情,打量了来人半响,但眼珠显然转动了下,才歪头略带疑惑地问:“轩郎皇族?你是明家子孙?”
“在下明四。”明昶拱手恭敬作揖。
“明四?莫非就是那个生来金仙之身后来又失去所有灵力的那个?想不到夕煌剑最后还是选了你。都说神器擅择明主,我倒看不出来。”晴空口气冷傲。
望舒听得脑袋一片懵然,第一她不知道黄金怎么突然成了轩郎的皇子,“明”是轩郎皇族姓氏,这一点是不错的;第二晴空是巫咸巫女,却似乎和轩郎皇室渊源非浅;第三虽然她就凭自在楼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也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可是夕煌剑的主人倒也罢了,还生来是金仙之身?那后来又是为了什么失去灵力的?
明昶看了眼震惊迷茫之中的望舒,又对晴空说:“前辈,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今夜既然是遇到您老人家了,可否行个方便,放我二人过去?”
“不行。我和青陆打赌输了,答应了要替他看守。这丫头伤了我师弟,虽说我不爱管这闲事,但她对我炼药有益,无论如何我要带她回去。”晴空说。
“前辈是故意为难我了。”明昶注视着晴空微笑说。
晴空疑惑中露出鄙夷之色:“光凭一把夕煌剑,却无御剑之能,最多自保而已,若不是刚刚我也未附着灵力于弓上,你以为会这么容易被击中吗?”
现在望舒明白为什么晴空轻易对她动用了广溟弓,是心急也是势在必得,但显然还未将她放在眼中,所以才被夕煌剑自身的剑气所破。而眼下的形势不言而喻,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晴空抗衡的。望舒忍不住去看了眼明昶,突然发现他的背自始至终绷得挺直,这一丝掩藏得极好的紧张到底还是叫她看了出来。
她脑子里飞快地想过各种计策,师父应该无法知晓自己现在的情况吧,可惜自己要学会了千里传音之类的法术就好了。听这女的的意思莫不是要把自己抓回去当药引子?和鬼渊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等等……炼药?望舒心里仿佛有些触动,靠近了明昶身边耳语说:“这位小朋友是自身有疾还是要救什么人么?”
明昶苦笑,他口称“前辈”到了这丫头嘴里就成了“小朋友”,偏偏还叫她无心给说中了,低声说:“你可千万不要当面那样叫她,传说巫女晴空天赋灵根异禀,却急于修成用了阴邪之法强行飞升,结果受了天谴,年岁增长,但身形样貌却永远停留在女童,现在也只徘徊在玄仙,再不能进。所以最讨厌人称她‘小’。”说罢,明昶上下打量她感叹道:“想不到你是至阴血,难怪可以驱使她的地缚灵。”
“怎么了,这个血型真的很稀有么……”望舒嘟囔,上次那鬼渊也是叨叨着她的血,所以多少知道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同寻常。
“至阴血能大大激发潜能,尤其对修阴邪之术的仙者或妖魔来说是极为珍贵的灵物,难怪她老人家要抓你回去炼药。除了至阴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药物能助她突破关隘?”明昶解释。
望舒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一世自己非但没有灵根,还注定会成为邪仙或妖魔竞相追逐的目标,厄运缠身,走到哪儿都像是在饿鬼群中招摇过市的肉包子,人人欲吞之后快。她心里哀嚎一声。
她的心思被明昶看出,摇摇头说:“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他的眉头第一次揪得那么紧,看她的眼神也像着厚重的大雾一般潮湿。
望舒本不是个悲观的性子,但被他的眼神一看,心里也沉沉地坠落下去,她意识到自己一定忽略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但还来不及想,就听见晴空已经颇为不耐地发话了:“怎样?看在明家老太爷辈与我有旧,你前世里又是个身世显赫的,丫头肯跟我走便罢了。否则我老人家也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话未说完,明昶已经如临大敌般肃穆了神色负手捏诀起准备再度召唤夕煌剑。望舒看却这小小模样却一口老气横秋地老人家老人家说着,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二人均诧异不已。
“老人家,我也不是不能跟你走,只是有两个条件。”望舒说。
晴空蹙眉,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提条件,但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说。”
“第一,我要看完这次试剑大会再跟你走;第二,你只是要我的血,不是要我的命吧。若是两条都答应,我就痛痛快快地跟你走。否则我把这身血给了别人,你老人家就永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望舒胸有成竹地边说边向明昶眨眨眼。
“臭丫头,你是在威胁我?!”晴空沉吟片刻反应过来,眼睛瞪大,可惜她的样貌受限,生气也像个孩童闹情绪般没有气势,反而令人莞尔。
明昶明白了望舒的意图,放松下来,也恢复了从容的口吻:“她这也不算威胁,最多是自保之策。如果对前辈无害,不妨考虑考虑。”
“你跟我来。”晴空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再无多话,转过身去走进了浓雾里。随着她的步入,浓雾居然一步步退却般稀薄消散,渐渐周围的野草、远处的帐篷和头顶的星空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望舒和明昶对视一眼,后者像她投来暖意融融的目光,有安抚,有叮嘱,也有承诺。这幽灵之阵的主人已经引路,而能跟随而去只有她孤身一人。虽然心头迷雾比这阵法之中有过之无不及,但眼下除了跟着晴空,也没有其他权宜之计。
望舒深吸了口气,冲着明昶挥一挥手,就快速地小跑着追向晴空的方向。
明昶远远地注视着她,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残留的雾气中不见,他才缓缓地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