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不知张仁芷张郎中在否?”
沈阑闻声转过身,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他十六七岁的样子,轻扬的剑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珠是明亮的琉璃色,睫毛浓密纤长,看人的时候眼神清澈灵动,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却在唇尖上翘起俏皮的弧度,让他整个人于十足的俊朗高贵之余,又带着十足的孩子气。
她眨了眨眼,心中暗惊,心道这少年绝对是老少通吃的极品啊!
“张郎中不在,不知郎君找他有什么事?”沈澜走上前恭敬地行礼问道。
那郎君见到沈澜也是一愣,刚要回答却被几个冲上来的老郎中围了起来,瞬间脑袋上就冒了一层汗。
“属下参见世子爷!属下才离开王府多久,世子爷都长这么大了!”
“世子爷怎么来了?可是王妃又有不适?”
“世子爷莫急,张郎中留了一些保心丹给王妃,老朽这就去取!”
......
沈阑惊讶地眨了眨眼,一点都没有被抢了风头的不高兴,。
这个人竟然是一个王世子!那她是不是应该跪下来行礼?嗯......还是算了,反正别人也没跪,再说,怪疼得......
那世子爷显然没有功夫应付他们的示好,一脸愁容地道:“多谢各位郎中惦记,母妃今日又犯了心疾,因素日里吃的保心丹也没有多大的效果,所以在下想请张郎中亲自去看一下,他说了这几日一定在医馆的,不知他去了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世子爷脸上愁容更甚,急道:“那怎么办?各位郎中有谁能跟在下去一趟王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十分一致地转过头,指向正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预备回诊室睡会儿觉的沈阑,齐声道:“他能去!”
沈阑的动作一顿,眼睛瞪的大大的,狐疑道:“干嘛?你们不会看心疾吗?”
据她所知,这些老郎中里至少有三位是擅长看心疾的,他们为什么不去?难道这什么王府是龙潭虎穴不成?王府?我天,不会是端王府吧?!那她肯定死也不要去了!
那三位老郎中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中一位道:“不是我等不会看,只是王妃心疾甚重,我们就算会看也不会治啊!”
沈阑眉头皱的更深了,警惕地看向那不知什么王府的世子爷,而那世子爷也正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看着她,还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行吗?”
沈阑脸一黑,心道你敢怀疑本娘子的医术?以为本娘子稀罕你啊?!
那老郎中见沈阑又要走,忙劝世子爷道:“行的,行的!沈郎中可是咱们张氏医馆除了张神医外最厉害的郎中了,一定行的!”
说完又转过头冲沈阑喊道:“沈郎中莫走!别忘了你答应张神医的话!”
我天!没完了是吧?那老小子都不知道去哪儿游山玩水去了,她却要为了他的话而累死累活的,真是太没天理了!
沈阑正要发火,手腕却被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某世子一拉,疾步跑了出去,她只来得及在被塞进车厢里时喊道:“我的药箱!”然后她的药箱和药童小满也被强硬地塞了进来。
马车在狂奔了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一条干净宽广的巷子,沈阑被颠地七荤八素的,心里觉得今天实在是诡异极了,但当马车驶入王府大门时,沈阑看到了王府大门上硕大的“定王府”三个字,心里简直欢喜到了家!
这里是定王的府第啊!那哥哥会不会也在这里?她竟然这么快就和定王府扯上了关系,一定是爹爹在天有灵,指引她来的!这时候的沈阑激动地都忘了想,为何张仁芷明明不在医馆,却偏偏告诉定王世子自己一定会在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停在了定王妃的清心院,接着沈阑就被定王世子拉了下来,直奔正堂而去,后面则跟着背着药箱的一脸惶恐的小满。
沈阑被拉进清心院的正堂时愣了一下,心里怀疑世子爷是不是带自己进错了地方,只见正堂中没有任何待客的桌椅和华丽的陈设,只有对门的墙边放了一张香案,案上供着观音神像,正中的地上放了一个已经有些陈旧的蒲团,这根本就是一个佛堂啊!
难道王妃信佛?但信佛也没必要住在佛堂呀!
沈阑还没来得及想得更多就被世子爷拉进了定王妃的卧室,室内的陈设一样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且都是最普通的家具。
床上挂着青色布幔,一个容颜端秀的妇人紧闭着眼颤抖着蜷缩在床的里面,如玉的双手紧捂着胸口,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地厉害。婢女们手足无措地守在两侧,皆是神情悲戚。
“母妃!”世子爷心中大痛,两步奔到床前跪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沈阑没有犹豫,走到床边坐下,一把拉过定王妃的手诊起脉来,随着定王妃的颤抖,沈阑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看了哭的伤心欲绝的定王世子一眼,接过刚刚满头大汗地跟了进来的小满手中的药箱,将针袋拿出来,几针下去,定王妃便停止了颤抖,沉沉地睡了过去。
定王世子怔怔地看着定王妃安宁的睡颜,良久才回过神,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正专心施针的沈阑,心中又是激动又是迷惑,激动的是沈阑似乎能够治得了母妃的心疾,迷惑的却是不知为何,他从第一眼见到沈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一见如故?
沈阑被他看得一分神,差点扎错地方,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哭起来也可以这么可怜可爱的啊!
“世子爷,要是不想你的母妃有事的话,最好不要老是盯着我看!”沈阑避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道。
定王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擦了擦眼泪,看着母妃即使沉睡眉间也似满是心事的样子,心里难受地要命。
每到七夕节,母妃总是会发病,平日里对母妃总是爱重关心的父王这几天也从来不来看她,甚至连人影都找不见,他们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定王世子回过神来的时候,沈阑已经施完针了,她拿布巾擦了擦光洁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将针袋放入药箱,脸色却并不轻松。
“我母妃怎么样了?”他忙问道。
沈阑看向他,叹了口气,道:“王妃的心疾来势太凶,我先用针灸和药物来稳住她的病情,可以保证她暂时无恙,只是会昏迷一段时间,然后我再研究一下治疗的方案,最好是能等张神医回来和他商量一下,世子爷怎么看?”
定王世子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张神医那边我会派人去找的,你......安心照顾我母妃即可。你......”
沈阑看着他笑了笑,知道他是不记得她的姓名了,于是轻声道:“在下姑苏沈澜,‘天下安澜’的‘澜’。”
定王世子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俱弯,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温暖又俏皮。剑眉下双眼明澈,没有沾惹一丝世俗的杂质,那样无辜无害,让沈阑的心都跟着软下来。
他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着沈阑刚才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便挠了挠头道:“我叫赵允初。”
他堂堂定王世子,却没有任何皇室子弟的骄横之气,竟然这般傻乎乎地做着自我介绍,实在是滑稽可爱的很!沈阑忍不住笑出声,对这位世子爷的好感开始“噌噌”地往上长。
汴梁城的东边,一名身姿挺拔高贵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处古旧的庄苑门前,静静地出神。
这处庄苑占地很广,看里面破败的亭台楼阁之中还能依稀辨别出曾经富丽堂皇的痕迹,只是如今屋檐亭柱都已被虫蛀,很多地方都有被烧焦的痕迹,杂草丛生,门口的牌匾也不知去了哪里。
那男子叹了口气,眉眼间的落寞感伤让他本就俊朗深邃的面容变得更加迷人,如果沈阑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十分吃惊,因为这名中年男子的样貌跟定王世子赵允初实在是太像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一道青影突然从墙头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他面前。
“定王爷好兴致啊!”青影抱着胳膊歪着头痞痞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一扫刚才的悲戚神色,整个人都变得高贵深沉起来。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青衣男子,淡淡道:“怎么了许大侠,有事?”
青影,也就是许知逸几步走到他面前,皱眉道:“王爷,在下欠你一个人情,所以答应用保护沈阑的安全来还,但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意思?”定王眉尖一挑,问道。
“你可不要告诉我,沈阑被世子爷请来王府为定王妃诊治心疾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想要从沈阑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引她走进定王府?”许知逸冷冷地问道。
定王一愣,心突然急跳起来,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庄苑,神情伤痛至极,喃喃道:“兰若,这就是命中注定吗?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不忍心去阻止?兰若,若是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认识你,可他能做到吗?”
他闭上眼,一行清泪划过脸庞,许知逸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别扭极了。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还那么大岁数了,哭什么哭?!搞得他安慰他也不是,继续追问也不是,真是难受!
不过看来他并不是故意让沈阑进王府的,算了,反正有自己在,谁也伤不了她!
“好了好了,我走了,不过你要是动机不纯的话,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啊!”
许知逸说完便转身而去,留下定王一个人望着整个破败的庄苑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