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肚子里怀了姐夫的孩子!如果我知道,我是不会失去理智的!”薇儿哭着跪在床头,抽抽噎噎地说,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什么?我怀孕了?孩子又没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腾地坐起来,一阵痛席卷而来,我忍着疼痛一把抓住薇儿的衣襟,大声地说,“你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薇儿,你说啊!你说啊!”
“吟雪,你躺下!不要激动!”李重光连忙扶住我,“大夫说了,你现在不宜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重光,你告诉我,薇儿她说的不是真的!”我望着李重光憔悴的脸庞,心痛和心碎一起涌上来,泪迷蒙了双眼,我好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一觉醒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是,我知道薇儿说的是真的,我怀孕了,腹中有着我和李重光的孩子,可是,天,我竟然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拼死保护他的周全,我真真是个不称职的娘亲!天底下有我这样做母亲的吗?
“吟雪,别哭了!孩子没了!以后总会有的!你要想开些!”娘说,将我重新扶到床榻上,泪却如雨般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涩涩的,我躺在那里,固执地不去看他们,任泪水静静地流淌,许久,屋内静寂了下来,我睁大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屋顶,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
轻轻的抽噎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转过头去,看到薇儿依然跪在那里的身影。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冷冷地问,“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薇儿说,怯怯地想要抓住我的衣袖,我一把扯开她的手,姐姐?这样的称谓此刻听在耳朵里却是天大的讽刺,我大笑着,笑出了泪,“姐姐?谁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早在她成亲的前几天就已经被你害死了!现在的我,是大唐堂堂的太子妃!你害死了我的孩儿,还配这样称呼我吗?本宫累了,你走吧!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妹妹!你我各不相干!”
“姐姐,我……”薇儿说,泪一直不曾断过,“住口!我不想听!你走!你走开啊!”我声嘶力竭地喊着,转过头去,再不看她一眼,泪却汹涌而出。
薇儿哭着跑了出去,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努力不去看她跑出去时踉跄的身影,心里的痛却在一点点地扩大、扩大……
“吟雪,你这是何苦呢?”不知何时李重光走了进来,握住我的手,满脸的痛惜。
“对不起,重光!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我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吟雪,都过去了!孩子,终会有的!你不要担心!”李重光温柔地吻去我眼角的泪,“你要快些好起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重光,你去找我爹娘,让他们成全薇儿和长风,好吗?”我坐起来,抓住李重光的手,恳切地说,“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爱情变成悲剧!你出面,相信爹娘不会再说什么的!可以让他们离开金陵,去他们想要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不在金陵,相信久而久之,没有人再会去议论这样为世人所不容的爱情!我们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对薇儿任何的惩罚都是无济于事的!我累了,不想看到更多的痛苦,也不想他们延续我的痛苦!”
“好,我答应你,吟雪!你的痛苦就让我们一起承担!”李重光拥住我,叹息一声,“你知道吗?失去孩子的痛远远比不过失去你的痛苦!”
我望着窗外,不再言语,却有一种暖流在一点点地注入心里。
薇儿终是走了,和长风一起走了,我没有去送她。我知道长风一直守候在府外,一直不曾离开,薇儿出来时,他飞快地迎上去,他们忘我地拥抱在风里,他们的眼里也只容得下彼此一人而已。叩拜爹娘之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爹和娘扶着彼此,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眼角里都有泪水,我知道他们终是爱薇儿的,舍不得她为了这段情而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知道,爹也是舍不得长风的,毕竟他曾跟随着爹出生入死,那份兄弟情谊也早已深深地渗入他们彼此的血液里!而我,我的那个夭折的孩子也成了我一生的痛。
许久之后的日子里,我深陷在那一份难以排解的悲恸里不能自拔,多少个夜晚,我会梦到一个长的甜甜的小男孩对我微笑,叫我娘亲!我常常想,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用我孩子的命去换薇儿的自由,值得吗?可是,这并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是造化弄人吧!对于薇儿,我的心里有恨,有爱,恨她的任性绝情,爱她,是因为她终究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
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萧索,对于薇儿的离开,对于孩子的无端失去,我一直无法释怀,可是,日子总是要过去的,不是吗?前方的路还很长,在这风波云涌的皇宫里,我的未来还是无尽的彷徨,不是么?
秋风起,卷起满城风沙,转眼间已是秋天,霜叶红遍的季节。
这一日,蝉儿陪着我回到爹娘的住处去看爹娘。薇儿的走给他们的打击很大,转眼间,他们的额上多了几条皱纹,每次回来,我都努力用快乐去冲淡他们的伤悲,这是我作为女儿应尽的孝心,可使,纵使如此,也抹不去他们心中的那份哀愁,女儿,终归是父母的心头肉吧!如果离开的是我呢?爹娘会不会也是如此难过?
我苦笑一下,挥去心里自私的想法,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们,想要告诉他们,我爱他们,希望他们放下心结,快乐地生活!
“吟雪!吟雪!”刚一走下马车,还未到家,远远地便看到身后李重光策马飞驰而来,脸上带着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
我回头,向李重光的身边奔去,心里的喜悦是无可比拟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我和他,虽别了不过半日,却似乎已经分别了好久!
“重光,你不是去早朝了吗?怎么会来?”我握着他的手,惊喜地问。
“今天朝中没什么大事!所以下朝早了一会儿,况且,难得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陪你一块儿去看看岳父岳母,然后我们一起去栖霞山赏红枫怎么样?听说今年的枫叶分外地红呢!”李重光体贴地将一件披风搭在我的肩上,牵起我的手,我们一起说笑着向府里走去。
给父母请安,陪娘闲话了一会家常,和娘说了许多暖心的话,看着娘脸上露出的笑容,我的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娘说:“娘,不如我们一起去栖霞山看枫叶好不好?”
娘摇摇头,对我笑笑:“好孩子,你和太子去吧!娘老了,怕是怕不上去了!”我嘟着嘴对娘笑道,“哪有?在女儿的眼里,娘永远是最美丽的!娘一点儿都不老!”
娘拍拍我的手,“去吧!别让太子等久了!”
我点点头,抱了抱母亲,对父亲笑笑,和李重光一起踏上了去往栖霞山的路。
出了金陵城,我们悠闲地往栖霞山的方向行去。由于是秋天,管道上满是黄色的落叶,微风吹过,还会有几片叶子从我们眼前飘落,给这个季节平添了几分美丽的色彩。我望着窗外的路,觉得很是眼熟,直到看到山脚下时隐时现的那所庵堂,这才意识到这儿竟是妙华庵的所在!
却原来,妙华庵所在的位置恰是去往栖霞山的必经之路,马车行经妙华庵时,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要去看看空明师太的愿望。于是我对李重光说:“我们一起去妙华庵上柱香吧!顺便拜访一位故人!”
“怎么?吟雪认识妙华庵的人吗?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李重光好奇地问,温润如玉的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是啊,我认识那里的空明师太,我的《霓裳羽衣舞》的曲子,还是空明师太割爱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她!我想她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故事!我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呢!”
我靠在李重光的怀里,托着腮,脸上带着一个温柔恬静的笑容,娓娓地说着。
“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你嘴里这位不同凡响的师太呢!”李重光刮刮我的鼻子,宠溺地一笑。
妙华庵到了,我们相携着向庵里走去。满园的菊花竞相开放,给这座庄严的妙华庵增添了一份别样的美丽,穿过丛丛花林,我们来到了大殿,跪到佛像前,虔诚地焚香祷告,祈祷着我们会拥有一生一世。
“施主,你来了?”上完香,回头,看到空明师太静静地立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大师,你好吗?”我挽着李重光的胳膊,上前几步,对空明师太施礼后,笑着说,“大师,这是我的夫君!”
“好久不见!你找到自己的归宿了?真好!”师太笑笑,对李重光微微颔首。李重光望着空明师太有一瞬间的惊怔,我拉了拉他的手,他似乎回过神来,也还礼淡然一笑,我们一同向外走去。
坐在菊花丛里,我和空明师太说着别后的近况。
“施主,你和你的夫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我的过去!也是那样绚烂如画的年华,我深爱过一个人,也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可是,事过情迁,如今看来往事不过一场梦境而已!你们要珍惜你们所拥有的,因为,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空明师太望着天空,淡淡地说,“有时候一个转身,或许就会是一场生离死别!”
我点点头,告别了空明师太,临走时,师太交给我一个香囊,说是除非性命攸关的时候方可打开,我点头应允,却并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将香囊收进怀里。
离开妙华庵,我没有回头,却没有看到,在庵里,有两个熟悉的影子在静静地望着我们的离去。
“薇儿,你不出去和她相见吗?”长风问。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她终是恨我的!”薇儿长叹一声,“我们,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是长风略带沧桑的声音。
“那个空明师太,真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重新坐回马车里,李重光若有所思地说,“她看起来很面熟,我好像在那里见过她!”
是吗?李重光见过空明师太?我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眼间却再无头绪,甩掉脑海里杂乱的想法,催促着小安子快些赶路,好快些见到那满山的红枫!
霜将枫绿染为红,风把芦花缕作茸。云自幕天谁钉挂,月来佐酒与从容。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我们费力地向山上爬去。一步一景,在各个不同的地方看枫叶,是不同的风景,却在在那么美丽。
“好美!这儿好美呢,重光!”我拉着李重光的手,惊喜地笑着。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李重光望着漫山的红叶,喃喃地说。
“梧桐雨, 敲红窗。 无限遐思, 惹尽秋风起苍凉。 山水茫茫涉远乡。 一夕沾清露,醉晓霜。”风起,漫山的红叶随风而舞,我和李重光相携站在山巅,听着他吟出的词,我的心里竟有一种莫名悲怆的感觉,压的心口闷闷的,不由地泪落而下。
“怎么了,吟雪?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李重光拉紧我身上的披风,关切地问。
“我……”未等我回答,旁边竟围拢过来一帮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各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