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总是不易的,书房外的沈长亭、季云初和姚欣儿三人端着个大铜镜,一点一点地给上官迦叶找光。上官迦叶在横梁上小心翼翼地跟随铜镜反映在屋顶的光亮去寻找蛛丝马迹。
“哎呦!”
上官迦叶听到姚欣儿一声惊呼,寻声向外望去,只见季云初正不断跟对方道歉,原来是季云初不小心踩到了姚欣儿脚。
忽然,杜兴雪右前方一点亮光忽闪而过,那明亮耀眼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杜兴雪闭上美丽双眸顿了顿,再次睁开时,双眸深邃,神光内蕴。
这书房原是以斗拱而建重檐攒尖顶,因此顶上极为复杂,就在屋顶斜角处有个极为小巧的吊环,若非方才他们三人方才姿势微变,才使铜镜反光照耀到那吊在半空的指环时,肉眼绝难发现。
“长亭、云初,快来看!”上官迦叶兴奋地叫嚷。
沈长亭等三人听到叫声,忙放下铜镜飞身冲进书房,抬头仰望着屋顶上的上官迦叶:“怎么样?”
上官迦叶满脸兴奋的笑容,指着那半空的吊环,“快看!在那儿又个吊环”
沈长亭和季云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果然似有若无的一个吊环挂在半空,“让我来。”沈长亭冷喝一声,借力跃身而起,伸手去探那吊环。
谁料,就在他取下吊环之际,无数精芒暴雨般向沈长亭和季云初冲击而来。
上官迦叶在高空看得清晰,沧澜剑化作一道彩虹般的异彩,旋转俯冲而下挡在季云初身前,剑啸声填满书房里的空间。
季云初以雷霆万钧之势拔剑破空迎上,为沈长亭挡下暗镖。
片刻后,整个书房再次恢复宁静,只剩下三个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看着对方。
“出什么事了?”姚欣儿丢下铜镜急匆匆跑进书房,就在她即将迈入之际,看到上官迦叶制止的眼神,终究没有任性冒然进屋。
沈长亭勉强露出笑容,安慰道:“没事,大家都没事。欣儿小姐还是在外面帮我们守着比较好。”
“哦。”姚欣儿红唇微启,似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乖乖地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沈长亭将掌心摊开在季云初和上官迦叶面前,露出一个银戒来,懊恼地道:“我尚未用力,那暗器便飞过来。只拽下这银环。”
上官迦叶极为哥们儿样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望着屋顶现出从容不迫的悠闲神态,“沈伯父真是用心良苦啊。”
季云初将银环捏在手中细细端详,道:“迦叶轻功灵动飘逸,以行踪诡谲取胜。不如你去取来,我与沈大哥在此守护?”
上官迦叶回眸一笑,那对钟天地灵秀之气,不含任何杂质清澈的眼睛,露出“与我想法一致”的激赏异彩。
她亮起锐利如鹰隼的神光,足尖点地,轻盈的身姿飞旋而上,便在快要触及横梁时,玉手一扬,朵朵蝶虚化作锋利异彩瞬间袭向棱柱。
“啪嗒!”一声,横梁木柱弹开,暗格显露,一个包裹掉下来。
沈长亭眼疾手快跃起接在手中,三人见再无暗器出现,顿时现出欣喜的神采。
“快,打开看是什么。”上官迦叶落地之后迫不及待地催促。
三人坐到书桌前,打开精心包裹的卷宗细细查看,果然是有关曾亲王的罪证。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便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沈长亭神情落寞,原本俊美的脸上也因心力交瘁而有些青白,失望地叹息道:“果然,父亲得到的罪证不能将其一击致命啊。”
上官迦叶折腾了这么久口渴难耐,便端起桌上姚欣儿剩下的半壶茶水一股脑地灌在肚里。
季云初拿着部分卷宗,一双媚然的凤眼微微收缩,忧郁之色更趋沉重,唇边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表情,轻声道:“御使大人的证据太过零散,跟在曾老儿身边的方策便是大世盟的二公子,没想到这曾老人竟与大世盟勾结,上次便是这方策害我暗杀失败。”
上官迦叶似是沉思着什么,大感意外的惊异神色,抬眸问:“大世盟?可是那个以狠辣凌厉、杀人入魔的西域杀手盟?”
“正是。”季云初恼恨地道。
“不要太过在意,我们总会有办法将其绳之以法的。”沈长亭温声劝慰道。忽然,他的目光被卷宗上的一行字吸引,惊呼道:“你们快来看这句。”
上官迦叶和季云初忙凑上前去。
“说,古丽贤妃在命大世盟暗地寻找一种灵药。”沈长亭一字一顿地读完这句话,又细细品味。
季云初一双凤目倏地瞪大,眼角下那颗小黑痣越发明显,不可思议地惊呼道:“难道说,大世盟在帮古丽贤妃寻找长生不老药?”
三人目光相视,虽然觉得不可置信,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昨日爹爹给鲁国公府送醉花间了,听闻鲁国公(程咬金)已回长安,他定是为边关战事搬救兵来的,不如……你们把这些给鲁国公?”姚欣儿不知何时站在倚在门口,眨巴着灵动的双眸,边吃着胡人摊上买的葡萄干,有些迟疑地建议。她知道
上官迦叶、沈长亭和季云初呆呆地看着姚欣儿,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相视片刻。上官迦叶倏地站起来,扑上去抱着姚欣儿高声欢呼:“太棒了!欣儿,太棒了!”
她放开姚欣儿,欣喜若狂地冲回沈长亭和季云初面前道:“我们即刻兵分两路,云初带着这些卷宗去鲁国公府找他老人家帮忙。扫北王可是鲁国公看着长大的,当自己儿子疼呢,这些刚好助他一臂之力。我与长亭率先追踪京城大世盟人的下落,与其争夺灵药,打破古丽贤妃想杀皇上的诡计!你们意下如何?”她心中激动情愫涌动着,这样一来便可全力收集花栀籽,重返天庭有望了。
季云初和沈长亭相视一笑,兴奋地点点头。
“若是如此,云初需即刻前往鲁国公府。”季云初微扬起的笑容里多了坚毅,边整理卷宗边道:“只是,这些罪证实属难得,是否要抄录备份?”
沈长亭望着放在桌上的那只断了的银戒,胸有成竹地笑道:“不必,父亲比我们想的更严密,必然留有备份。我们即刻出发。”
姚欣儿见着三人兴致勃勃地要离开,唯独自己又被留下,情急之下张开玉臂挡在门口,娇憨的脸上露出警觉的神色,气呼呼地瞪着嗔怒道:“哎!你们又要丢下我么?这次可休想打晕我了!”
沈长亭本欲轻声哄她回醉花间,可忽想到她以自己未婚妻子身份来府等自己,顿时有些羞涩难堪。
季云初此刻不便多言,无辜地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三人的互动。
“好,带着你,但不许捣乱,要听话。”上官迦叶完全沉浸在即将寻找花栀籽的兴致中,欣然答应姚欣儿。
姚欣儿嫣然一笑,娇羞地瞥了一眼沈长亭,欢呼地应答。
——来时三个人,出时四个人。
四人原路飞奔出府,出后门便是个安静的胡同。
上官迦叶忽然露出警觉神色,双手一勒缰绳,骏马扬蹄长嘶,她狠狠盯着前方。
沈长亭和季云初吓了一跳,循着她的目光向前方望去,只见胡同尽头一队军队逐渐显现出来,正恶狠狠地挡住他们的去路,为首之人正是大世盟方策。
三人露出凝重神色,回眸望着胡同另一头,果不其然,也被一队士卒挡着。
上官迦叶神态自若地,沉声对身右侧的季云初道:“云初,欣儿交给你。你是薛帅府里的人,方便出入鲁国公府,他对你也必定信任。我们在玉山汇合。”
季云初望着前方仇人方策,握着缰绳的手勒的通红,压抑着自己的仇恨沉声道:“好!”
上官迦叶安然一笑,抬手点了与她同乘一骥姚欣儿的哑穴,不顾对方挣扎。闭上双目,忽然低喝一声:“冲出去!”
三人齐齐策马扬鞭,以雷霆之势全力掠前方军队。
方策勒紧缰绳,虎目精芒内敛,一眨不眨地盯着向他冲来的三人,唇角泛起一丝冷酷嗜血的杀意。
“锵!”
沧澜剑离鞘而出!
同时,双足用力在马上一跃而起,半空中与季云初交错换马继续向前冲。
剑花挽起剑花,裹挟着青芒寒气迎头照脸朝方策打过去,疾袭对手胸口要害,这动作一气呵成,凌厉之极。
方策大喝一声,跃马而起,星辰剑化作漫空剑雨,往这杀招狠辣的对手挥打过去。
沈长亭惊骇于上官迦叶突然爆发的杀气,招招凌厉狠辣,来不及多想,连云琐仙笛已连消带打袭向冲他而来的士卒。
“叮叮咚咚”双剑交碰的清音响个不停,上官迦叶在方策头顶上不断起落,沧澜剑青锋凌厉以排山倒海之攻势让方策无暇他顾。
这时,方策瞥见季云初趁此带着姚欣儿冲出包围圈,扬长而去,知道中计。厉叱一声,黑色披风后扬飘拂,手上星辰剑已贯满气劲,以崩天之势直击上官迦叶。
上官迦叶见云初已走,略感心安。忽然呵呵轻笑着提起真气,借势急旋开去,沧澜剑化作游遍全身的青虹剑气,作出严密防御。
方策无着力点可攻击,一个翻腾,从半空落下来,倏忽间两人的距离拉远至两丈。
上官迦叶翩然而落,美眸灵动地斜睨着对方,丝毫不惧指在自己面前的星辰剑,挑眉笑问:“方策?”
方策虎剑锋遥指上官迦叶,目射出前所未有的阴冷异芒,阴恻恻地道:“夕阳楼纨绔的小公子深藏不露,在下真是开了眼界!”
这时,沈长亭已打散那些士卒,欺身来到上官迦叶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沈长亭玉笛附在身后,长身玉立,朗声道:“尔等身处小小番邦,怎知我大唐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方策死死瞪着他,现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冷笑一声,道:“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大唐便改朝换代了。”说着他长笑一声,腾身而起,飞临上官迦叶、沈长亭顶上,星辰剑无孔不入,无隙不寻的向他们狂攻猛打而去。
——
春雨如注润泽了翠屏山万物生长,树木云蓊、丹葩翠瑞,蜂蝶袅袅婷婷地盘桓其间。空山鸟鸣不绝于耳,潺潺溪流仿佛情人间的盈盈耳语,又似细细呢喃。
苏曼尔高昂螓首立于翠屏山主峰峰顶向远山望去,满目云雾蒸腾,烟波浩渺,只见群山屏列墨绿的山顶。
一袭枣红色锦纱窄袖齐膝荷叶裙迎风猎猎而舞,袖口银丝线勾勒出西域特有的图腾花样,腰间系一根镶嵌蓝田玉的腰带上挂着她的挽花剑。淡色蚕丝内衫在胸口处绣着一朵开的妖娆的曼陀罗花。一条米黄色衫罗长裤乖乖束进白色小靴子里,这是长安民间女子流行的胡服打扮。如水青丝如男子般简单梳发鬓,利落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奇特的是,她的右眼眉梢,竟然印着一只红色印记,那是一只蝴蝶飞起的印记。
她抬手轻轻抚上臂上的伤口,妖艳的双眸流露出寒意。
“禀大小姐,山里云雾太大,属下等无法下得山涧。”灵鸦从云雾之后闪身露出,在苏曼尔身后低声道,他顿了顿,又说:“若冒然下山,只怕凶多吉少。大小姐请三思。”
大世盟少主金皓楠命令有伤在身的苏曼尔第二天离开锦楼,带着整个黑鸦组全力追击太佩珏下落。苏曼尔不易察觉轻轻叹息,一想到金皓楠那边无情冷酷的样子,她的心再一次感受到冷意,像他那样的男子,若真的爱一个人会是怎样?
我必要成为他心爱的女子,即便死也无憾!
苏曼尔比桃花还有媚的眼睛冷冷瞥一眼灵鸦,鲜红的双唇微微上扬流露出嗜血寒意,纤纤玉手捏挽一个诀,口中碎碎念词,片刻后,玉手眼前漫天云雾中挥出。
“啪!”
一道紫红色异芒闪在云雾间,瞬间便消失无踪。
苏曼尔美眸露出恼怒的神色,却无奈地哼道:“真是,天不助我也!”她回眸对灵鸦冷声命道:“通知其它人原地待命,待大雾散去些,一举下如山涧。”
“是!”灵鸦领命而去。
——谁知,这一等便是整整三日。
翠屏山群位于关中平原北部,须得经天山而起的西北风吹过方能吹散大雾。而眼下正值清明前夕,西北风不如冬季那般频繁,整个翠屏山群足足在云雾中笼罩了三天,才渐渐显露出来。
柳颀云立于山涧瀑布下仰望头顶上的天空,果然比前两日白茫茫一片来的清晰些,竟隐约可见山花绽开的景色。
自从前日无意发现云婆婆闭关修炼的山洞后,柳颀云每日都会前去查看,他不能让九阳穹光剑有丝毫闪失。而陆佩然则依然每日递给他花酿,助他调养内息,原本没报多少希望的人,忽然在今天早晨察觉小腹中微微升腾的暖流,这是他自从练习九阳穹光剑谱后再没感受过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因如此,便更加担忧边关战事了。
“柳大哥,婆婆找您。”陆佩然舒服而清脆的声音响起。
柳颀云回身看着这个冷清的丫头,一身素白色麻布衣裙,并无任何花纹,只在袖口处用花线绣了根枝桠横斜的梅花,青绿色布带束腰,已然有女子的身姿。发饰清爽简洁,只点缀着一朵山花,前额的刘海已被风吹乱,却易发清冷而脱俗。用这山里没有好的布料,她却以这样粗布衣衫穿出自己清丽的模样。
青荷之美,莫过于此。
柳颀云点点头道:“多谢。”这几日下来,他已习惯这小丫头对自己的冷漠和防备了。
二人一路无话,结伴一起前往炼制九阳穹光剑的山洞。
柳颀云走进山洞,九阳穹光剑依然还在那只鼎上微微旋转着。南兮与高奇竟然也在,乖乖地站在云婆婆身后。
陆佩然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地道:“婆婆,柳大哥到了。”
云婆婆的目光从九阳穹光剑上收回,转而看向柳颀云,怔怔地不说话。
柳颀云今日换上了那日云婆婆借与他的白色战袍,头戴玉冠,眸光悠远而卓然不群。他本身就有着一股沉静的气度,长发下是一张俊逸英挺的脸,眉宇间的忧愁与寂寞并未掩盖他的风采,反而衬托出他宛如长空般卓然的气质。
陆佩然、南兮和高奇见云婆婆只是看着柳颀云半晌无话,满头雾水。
陆佩然轻轻唤了一声:“婆婆?婆婆?”
云婆婆干咳一声掩盖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神情已恢复如常,对柳颀云微微笑道:“九阳穹光剑明日即可取出,你今日便准备一下吧。”
这个消息对于柳颀云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他难掩欣喜的神采,拱手抱拳道:“多谢婆婆相助。”
——忽然,山洞内烛火“嗖”地飞跃半空,化作一片红色火海铺天盖地地袭击过来。
云婆婆神色淡然地轻轻挥了挥手衣袖,那烛火便“嗖”地落了地。
山洞一片寂静,再没有任何动静,烛火之光温柔地洒遍洞内每个角落,却是静如鬼域。
“有人袭击我们。”陆佩然神色冷静地看若有所思的云婆婆。
高奇顿时跳脚,晃悠着梨花枪嚷道:“是哪个不想活了,婆婆,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恰好在他身边的南兮一把将他拉回,示意稍安勿躁。
柳颀云英眉紧蹙,联想到前日屏障异样,沉吟道:“婆婆,此事由在下而起,只怕他们是要来山涧找我了。”
云婆婆望着九阳穹光剑沉默不语,她足尖轻点,跃上湖中巨石查看九阳穹光剑的火候。旋即飞身来到柳颀云面前道:“他既将九阳穹光剑给你,便是认定了你的人品。”
柳颀云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云婆婆忽然长长叹息,喃喃自语:“真是,天各一方,我也逃不过你的一张网。也罢!也罢!”
柳颀云和陆佩然等人相视一眼,正待说话,只见那方才压制下的烛火瞬间化作张牙舞爪的火舌,铺天盖地向他们袭击过来。
众人飞身跃起,避开火舌向湖中大石跃去。
云婆婆翩然飞旋而出,双掌气动异张,长袍激响,带动湖水冲击向那火舌,转瞬便将其熄灭。云婆婆轻巧一跃,与柳颀云等人同处湖中巨石上。
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
云婆婆抬手打断柳颀云的话,沉声道:“我全部精力都用在九阳穹光剑上,整个山涧屏障开始变弱。柳公子,我想你该把一切告诉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