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夏锦一怔,随即喜出望外:“你也为了我去找过彪哥?”
“少换话题!问你话呢,他凭什么说你是他的女人?”
“不这么说能解决问题吗?”夏锦扳过林梦龙气得通红的脸颊,笑意盈盈地挑逗说,“章斌那小子还以为我是彪哥的女人呢。怎么,你不怀疑我跟彪哥也有一腿?”
林梦龙嘟着脸眨眨眼,想了又想,终于咬牙稳住了情绪。良久,他垂头丧气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你离的婚,我们结婚前一天,他还送你黄金链坠。”沉吟片刻,林梦龙泄气皮球似地松下膀子,上半身的脂肪软软地搭在腰上,没好气地说,“我承认我不如他,我买不起关内的大房子,也不认识黑社会老大。但你既然嫁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你保护你,你遇事应该先跟我商量,而不该求助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我没求他,他离婚也不是为了我!”夏锦急切地辩解,一五一十地道出来龙去脉。夫妻二人第一次把任真的事说开了,夏锦才知道,当初袁茵担心他们闪婚的感情基础不牢靠,瞒着她添油加醋地将任真的追求告诉林梦龙。袁茵本想以此提醒林梦龙珍惜夏锦,不想强劲的“情敌”反倒成为林梦龙鲠在心头的鱼刺,久久难以自拔。
“既然你们一清二白,为什么没听你提过任真?”林梦龙听完妻子的解释,仍心火难消。
“因为不值一提啊。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夏锦娇笑着,“你去找彪哥不也没告诉我吗?行啊你,都混进黑道了,两天不见长出息了。”
“还不是为了你。”林梦龙想起来仍觉后怕,“那帮人个个腰圆膀粗的,张口闭口就是灭了这个灭那个,我真怕他们突然动了歪心把我也灭了。”
“怕你还招惹他们?”想到林梦龙为了自己和母亲花掉两个月奖金,还硬着头皮闯入“龙潭虎穴”,夏锦心头甜丝丝的,欲笑还颦说,“和黑道接上头,你也不怕留后患。”
“怕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憨笑两声,林梦龙捏着夏锦的脸蛋揶揄,“你的好上司不也为你勇闯黑帮?你不会也以身相许报答他吧?”
“滚!讨厌。”夏锦抛出一个“卫生球”,眼神是凉的,心却是暖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不像你,恨不得为我倾家荡产,搞得像给青楼歌伎赎身似的。”
“你是歌伎那我成什么了?”嬉笑间,林梦龙的手不安分地爬上夏锦的肩头,挤眉弄眼地说,“美人,赎身钱都替你交了,总该让公子我亲一下吧?”
两人追逐打闹着笑作一团,夏锦从林梦龙的怀抱中抽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忽然一脸正色说:“老公,人家给我再多也是沧海一粟,你给我再少也是满天星辰,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因为只有你舍得把最好的全部都给我。”
“那是,你是我老婆嘛。”林梦龙飘飘然地伸出温热的舌尖,探进夏锦口中,含糊地说,“老婆,我对你不求最好,但求更好。”
10
5月,嫩黄粉白的月季泛滥成灾。何为一家,终于在半岛一号落稳脚,正式成为林梦龙夫妻的邻居。搬迁结束后,夏锦坚持要尽“地主之谊”,请两家人在小区里的一间川菜馆撮一顿。正是饭点,小餐馆里闹哄哄的,袁茵趁乱凑近跟夏锦咬耳朵:“我觉得这里环境不错,背山临水让人心旷神怡,根本没你形容的那么可怕。”夏锦只笑不语。不几日,袁茵便见识到关外刁民的可怕。
袁茵结束产假上班后,袁茵妈不远千里从淮南赶来,帮忙照顾外孙女。袁茵妈抵达半岛一号的第6天晌午,她抱着外孙女小小下楼遛弯儿晒太阳,忽然一把折叠伞从天而降,顺着袁茵妈的鼻梁垂直跌落。多亏袁茵妈年轻时是单位里的文艺骨干,压过腿拉过筋练就了一身轻盈敏捷的“舞”功。她劈开马步稍一闪腰,灵巧地躲过了空袭。小小虽幸免于难,袁茵妈却火冒三丈,她捡起摔瘫了的雨伞冲上楼,挨家挨户地质问:“这伞是不是你们家的?”
每户人家都用冷漠的眼神驱逐袁茵妈,一幢楼住了30户人家,竟没有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一想到高楼四处是埋伏,外孙女的人身安全随时受到威胁,袁茵妈拎着雨伞,就一溜小跑跑进管理处办公室,怒不可遏地投诉:“差一点就闹出人命了。你们今天必须揪出扔伞的浑蛋,不然我们从这个月开始拒交管理费。”
类似的投诉,管理处每天要接到好几宗,工作人员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人把老太太的悲愤放在眼里。工作人员让袁茵妈把“罪证”留下,阳奉阴违地说:“阿姨您先回去吧,我们会派人上门调查的。”
袁茵妈干了一辈子的居委会工作,闭上眼睛都能听出工作人员敷衍了事的态度,她拉过凳子一屁股坐到工作人员对面,不依不饶地催促:“你少忽悠我,今天要不揪出那个缺德鬼,难保明天不会有人受伤。大妈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住户,你们管理处的职责不就是维护住户的权益吗?”
工作人员最近刚谈了个男朋友,正值热恋期,两人约好中午一块用餐。袁茵妈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工作人员不时地抬腕看表,见时间来不及了,慌忙收拾东西劝说袁茵妈:“大妈,我保证,这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我还有事,您先回去行么?”
袁茵妈把毕生的光和热都奉献给了居委会,过去的大半辈子不知帮多少人家排忧解难,不想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不把她当碟菜。袁茵妈大为恼火,一把拽住工作人员的包,强硬地说:“你别走,这事不弄清楚你别想走。”
“哎呀大妈,现在是午休时间,工作上的事等上班时间再说。”工作人员压根儿不把袁茵妈放在眼里,她奋力夺回自己的包,心急如焚地赶去赴约。二人拉扯间,袁茵妈不留神一脚踩空,一个趔趄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凳角上,顿时血花四溅。
工作人员顿时慌了神,包也不争了,约会也顾不上了,架着袁茵妈就往小区内的诊所跑。小区诊所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悠闲地绣着十字绣。看见袁茵妈一脸“血染的风采”,绣花的妇女也跟着六神无主起来,嗫嚅道:“诊所上个月就停止办公了,现在就剩下我们计生办的人了,我只知道生孩子前的注意事项,不会处理外伤啊。”
工作人员和绣花妇女一合计,两人先将袁茵妈抬到小区门口的药店,往她伤口上撒了点云南白药再贴上四张创可贴,这才拦了辆车将她送往最近的人民医院。傍晚,夏锦提着红枣和桂圆干去看望袁茵妈,一进门就看见老人额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眼睛因充血而浮肿。
“小锦来啦?”袁茵妈晃晃悠悠地坐起身,一手捂着受伤的额头,一手摸住夏锦的手叹,“深圳的房子那么多,你说你们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住?住户不懂事,物业不管事,诊所不办事。这种破地方,能住人么?”
夏锦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她喃喃地唤了声阿姨,就握着那双和母亲一样操劳一生的手,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民政局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空着手进去,喜气洋洋地攥着红本子出来;再进去一次,手里的红本就成了绿本,欢天喜地也变成愁眉苦脸。反复端详手中的绿本,林映雪神情恍惚地嘀咕:“好好的,我怎么就成离婚妇女了呢?”
“没有舍就没有得,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冯西南伸过手去,试图用拇指熨平林映雪的愁眉,嬉笑说,“离婚是为了我们的新生活。相信我,明天会更好的。”
林映雪收起离婚证,上前一步挽住冯西南,侧扬着下巴将信将疑地问:“你确定离婚对我们会更好吗?”
“当然。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房子,有了家,我们立马复婚。”一切都在冯西南的计划与掌握之中,他沉浸在成功的愉悦里,不禁喜形于色,一把揽住林映雪的腰说,“走,晚上吃顿好的,庆祝我们的新生活!”
刚进地铁站,冯西南就接到一个电话,立刻神色大变,一路黑着脸缄默不语。林映雪几次想关心他,心头的疑问都被冯西南阴沉的气场冻结住了。冯西南的整个人,从神色到站姿再到呼吸,都传递出同一个信息:大事不妙。地铁到站后,林映雪小心翼翼地问:“去哪儿吃?”
“回家。”冯西南气急败坏地说,“离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可庆祝的。”
“出什么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公司怀疑我联合客户骗保。”冯西南的脸色堪比倾盆暴雨前的乌云,粗黑的眉毛拧成两条狰狞的毛毛虫,眼神中隐隐透着杀机。
“怎么会这样?”林映雪就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人,一遇事就丧失了判断力,不管是与非也不问对或错,林映雪只知道家人的平安胜于一切。站在街心,林映雪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毫无主意地乱转,时而仰望时而低头,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哗哗流淌,口中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如果自首能不能销案?要不我们赔钱?公司损失多少我们都照价赔偿。”
“就知道告诉你会是这个结果。”冯西南愤恨地甩开手,一脸的鄙夷,“我犯法了吗?自什么首?赔什么钱?烦死了。一有事你就知道哭,不是哭就是出馊主意,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不是着急么,病急所以乱投医,我……”
“行了,我的事你别管了,你也没能力管。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反正咱俩离婚了,就算我真有差池,也连累不着你!”冯西南扬手拦辆的士,像扔掉一块脏抹布一样甩下哭哭啼啼的妻子,头也不回地冲进黄昏雾色里。
“老公!”林映雪追出几步,冲着无影无踪的的士撕心裂肺地喊一嗓子,如同迷失在森林里的孩子似的,颓然地蹲在街边,无助地望着往来如梭的人流。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像是从她身体里流逝的一段往昔。林映雪的心,渐渐被掏空了,忐忑而剧痛。
南方正是梅雨季节,下午还是放晴的天,到了夜晚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夏锦刚应门,林映雪只唤了一声嫂子,便瘫倒在夏锦肩头。湿透了的雪纺连衣裙紧贴在林映雪身上,雨水顺着光滑的裙裾滴滴答答地淌个没完。不知是因为身子冷还是心里冷,林映雪的嘴唇乌紫、全身发抖,她宛如一片被雨水打蔫了的芭蕉叶,瑟缩地伏在夏锦身上。
夏锦二话不说搂紧林映雪将她送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奉上新浴巾,不容分说地命令:“去,先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西瓜大的事也等洗完澡再说。”
林映雪只洗了15分钟,可等待她出浴的时间对林梦龙来说,却仿佛已历经了万年。他像匹受了惊的汗血宝马,在卫生间门口不住地来回踱步、摩拳擦掌,只差一声嘶鸣就要扬蹄踹向那个欺负他妹妹的浑蛋。夏锦实在看不下去,半道截住林梦龙,双手攥住他浑圆如柱的手腕低喝:“冷静!冲动帮不了小雪。”
林映雪洗了个热水澡,觉得浑身上下又恢复了温度。吃完嫂子为她下的炸酱面后,林映雪的胃连着心也暖和过来。她深知哥哥的为人,林梦龙眼中根本容不进半粒沙子,若是让他知道冯西南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他必定会率先去公安局举报冯西南。林梦龙向来不喜欢心术不正的妹夫,若是让他抓住冯西南的小辫子,林映雪的婚姻就永无破镜重圆之日了。
林映雪心里纵有再多的委屈,但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保全自己的婚姻,照例投鼠忌器。她避重就轻地告诉兄嫂:“我们没什么事,就是今天领了离婚证,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虚得发慌。”
“没骗我?”林梦龙吹胡子瞪眼地吓唬妹妹,“你可不许骗我,不然……”
“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林映雪强颜欢笑,向哥哥撒了第二个谎。林梦龙并不知道,女人一旦结了婚,枕边的人就变成她最亲近的亲人,而有血亲的亲人反倒退而求其次成了她的家人。在亲人和家人之间,为了保护前者不受一星半点的伤害,林映雪不得不选择伤害后者对她的信任。
见哥哥听信了她的话,林映雪担心言多必失,故意打了个呵欠,急忙说:“我困了,我要睡觉。”
林梦龙主动提出他在沙发上屈就一宿,将大床让给夏锦和小雪。入夜,夏锦梦见自己误入花丛,湿凉的露水纷纷扬扬地砸在她脸上。黑暗之中,夏锦摸一下脸颊,当即被手心的湿凉沁醒了。借着手机的暗光,她看见小姑子挂在眼角晃动的泪珠,夏锦这才知道林映雪一直在装睡,于是压低了嗓子轻唤一声:“小雪,你没睡吧?”
把戏穿了帮,林映雪也羞于继续装睡,翻身将脸埋进枕头,藏起泪眼,答非所问地问:“嫂子,春天还要多久才结束?”
“嗯?”
“冯西南说,等夏天到了,我们的家就落成了,我们就可以复婚了。”
“快了,这都5月了,春天快结束了。”夏锦熄了手机灯光,轻抱住嘤嘤啜泣的林映雪,满腹惆怅地回答。
春天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可这年春天,夏锦却感受到透心的凉意。为了房子那点事,一家人没完没了地争吵赌气、落泪伤心、欺瞒猜忌和互相伤害。
这一年的春天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