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生活给乔带来了许多快乐,不过她一刻也没有放弃写作。
她是一个有着远大志向的女孩,但目前来说,她还很穷,写作动力主要还是稿费,因为这段时间,她不得不为寄信的邮资发愁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下定决心要拥有更多的金钱。
乔还常常幻想着能为家里添置一些豪华的用品,让亲人们过得更舒服,让身体虚弱的贝思能够得到更好的补养。
她曾努力提高作品的质量,但上次褒贬不一的议论让她无所适从。
不过她没有灰心,选择了另一条捷径,就是写那些通俗的畅销小说,这样她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她瞒着所有的人,大胆地编写那些虚构的煽情故事,送去《火山周刊》杂志的编辑部,虽然她以前曾一度认为那是一家极庸俗无聊的杂志社。
杂志社的主编跟她进行了面谈,但乔没有说是自己的作品,并且没有署名。他们开出的价格是一个故事25到30美元,过去乔写专栏,一版才1元稿费。主编问起她的联系地址,乔只说每次自己送来,并且自己过来取钱。
乔的作品完全达到了预期目的,她那些贴近生活的天马行空人物拥有了许多读者。杂志社慷慨地答应乔作为他们的专栏作家,乔也爱上了这份工作,她的钱包又重新饱满起来,乔还打算攒够了钱带贝思去山里旅行。
她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她的写作之路其实是灭顶之灾,要不是有一个人及时拉住了她,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火山周刊》杂志只接受那些荒诞离奇的故事,很快乔天真的生活阅历满足不了那些读者的欲望,于是她就大量读报,搜罗奇特的故事题材,包括那些交通事故、意外死亡和犯罪的报道。她甚至投入到历史书中,搜寻那些苦难与丑恶交织的历史事件。她认为这样做没什么,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殊不知那些罪恶已潜移默化使她的性格受到玷污。幸好这时,一个小小的意外拯救了她。
一天,教授来上课,乔也在课堂上,她经常这样,像一个小学生似的来听教授讲课。
今天巴尔先生一进来,乔就差点笑出了声,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报纸折叠的帽子。
“肯定是蒂娜干的好事,教授忘了拿下来。”乔想,不过她不急着告诉教授,而是想等着他自己发现。
教授今天讲解的课文是席勒的作品《华伦斯坦之死》,可他在朗读时总是发现乔的目光泛着笑意。这让巴尔教授有点不知所措。终于,他忍不住了:
“马奇小姐,你到底是在笑什么,难道我的课文让你这么好笑吗?
你不再尊敬你的老师了吗?”
“巴尔先生,您头上奇怪的装饰让我没有办法安静上课。”乔站起来忍着笑说。
教授用手在头上摸了摸,摘下了那顶好笑的帽子,他摇摇头说:“是蒂娜干的,她想让我在课堂上出洋相,这个小调皮!”
说着他把帽子放在讲台上继续讲课,可是,几分钟后,他又停下了,原来帽子上一幅图画吸引了他。他皱起了眉头,把帽子打开,乔看到上面是一幅疯狂的男人、尸体、毒蛇和坏人的图画。
“这种乱其八糟的东西不仅对儿童有害,就是对成年人也是污染。
我希望在这所房子里不要有这种害人的东西出现。”教授说。
乔的脸涨得通红,因为她看到那正是她发表文章的《火山周刊》
杂志。但是想到上面没有自己的署名,所以她的心稍稍平静一些。可是这些变化丝毫没有逃得过巴尔教授的眼睛。别看他外表糊里糊涂,什么都不在意,事实上他对许多事情都能洞察秋毫。
他曾看到过乔写东西,也知道她经常去投稿,但这乔从没有对他提起,教授也就没有问,今天,看到乔的神态,他已经猜测到了大半。
他想到这个出身贫寒、志向高远的女孩肯定是走错了路,所以要让她及时回头。巴尔教授很平静,却又很严肃地说:“把它扔掉吧,这也不是年轻女孩该看的东西,它可能暂时给人带来快感,但却会腐蚀健康、纯洁的心灵。”
“它们也并不一定多坏,充其量不过是庸俗和无聊吧。况且有人需要用它来打发时间,那些作者只不过是迎合读者的口味罢了。”乔轻声地辩解着。
“有人需要它并不是它畅销的理由,难道说有人需要毒品,法律就要允许人们贩毒吗?他们这是拿毒药掺在糖果里,再让孩子们吃掉。”
说着他把报纸扔进了壁炉。
晚上,乔回到屋里,把自己写过的每篇作品都翻出来认真阅读了一遍。虽然它们很畅销,但透过道德的镜子,那些拙劣的文字、罪恶的场面及荒诞的内容让乔觉得羞愧。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作品投入火炉,三个月来她的努力只换来一堆灰烬。不过她庆幸能及早醒悟,也非常感谢那个直言不讳的朋友。
从这以后,她开始向正确的方向努力,自修了许多文学课程。通过诺顿小姐,乔才知道巴尔教授在美国虽然只是一个寒酸的语言教师,但是在德国,他却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知名教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既不年轻又不漂亮,既贫穷又不修边幅的人会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
转眼到了6月,乔为期8个月的家教生活结束了。
在这个冬天,她不但学到了包括文学、法语在内的许多知识,还结识了一位良师益友。这为她以后的辉煌人生做好了铺垫。
分手时大家依依不舍,孩子们尤为难过。巴尔教授情绪烦躁,乔也一样,但是大家都尽量做出高兴的样子。
“你要回家了,可真幸福!祝贺你!”
“是的,先生,”乔热情洋溢地说:“不过请记住,我的朋友,无论何时,你路过我家,一定要来看我。”
“你真的希望我去你家?”
“当然,最好是在下个月,那时候正好赶上劳里毕业,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劳里,是你的朋友?”教授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管他叫‘我的男孩特迪’。”乔说,但想着劳里对自己可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不禁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一切没有逃过巴尔教授的眼睛。
“我可能来不及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了,但请带去我的祝福。”教授说话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是在掩饰什么。很快他的情绪就恢复了正常,由于乔第二天一早出发,所以当天晚上,乔和所有的人一一告别。
当晚,巴尔教授失眠了。
在姐姐的两个孩子入睡后,他在火炉前坐了很长时间,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让他面容憔悴。不久他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似乎在寻找一样并不存在的东西,也许是某种情感。最后,他拿出了烟斗,又俯身亲吻了两个孩子,并且拿出了那本至高无上的柏拉图,以此来填补空虚的心灵。
第二天,乔一早起程,但教授还是赶到车站为她送行。旅途中有一束紫罗兰陪伴,有一张亲切的笑脸回味,让她解除了一路的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