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她从冰凉的床上噔的弹起来,浑身都是冷汗,窗的清凉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隔壁木板床上的青平不满的嘟囔了声,转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长安拍拍胸腹,随意的捋捋颊边的碎发就又躺了下去。
她明儿个还要早起,听闻宫里昨日新进了一批小主,掌事的林姑姑将她分给了其中一个小主,听说对方家中小有权势,长得那也是极可伶的,以后没准能在宫里混出个头,如此一想,长安仿佛看见了自己那辉煌腾达的未来,阖眼沉入了梦想。
次日一早她就被青平吵醒,对方十分强硬的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板着一张小脸,“昨儿个你又梦魇了?能不能安分点?夜里老是吵人睡眠。”
嘴里出来的虽然都是不饶人的话,但是她的手指已经十分灵活的为长安梳好了双股垂练髻的轮廓,两边分别别上简单的花样,衬着水蓝色的宫女裙衫也是分外清爽,同个屋子里的宫女总要羡慕的看上一眼。
等到长安跟青平赶到小主居住的如意居外,林姑姑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刻了,刻薄的脸上耸拉着,让她看起来格外的严苛,肥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长安跟青平身上驻足了一下,就又立刻转开,用刻板的语气说道。
“这次的几位小主多多少少都是朝中权贵之女,你们若是不好生伺候着,小心你们的皮!”
几个宫女胆小的缩了缩脖子,看来已经忌惮林姑姑许久。
长安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方才来这锦国皇宫里两个月,因为外人圆滑会说些吉利话,在宫女里倒也是吃得开,就连一直刻薄待人的人林姑姑也对她好颜色几分,当然这也离不开她每月将自己的辛苦钱拿去讨好林姑姑的缘故。
林姑姑又交代了几句,就让宫女各回其岗,特特留下了长安,青平像是有点担心,长安便使了个安心的眼色,青平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转而长安就腆着脸笑,既不讨好但也不显得冷漠,“林姑姑这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跟长安说说?”
“唉。”林姑姑小叹一声,她是着实欢喜眼前这丫头,虽然生的不是极出彩,看着有几分木讷,但也是个会做人的丫头,这两个月,她也是看着这丫头从低等宫女摸爬打滚到这个位置,有点手段也是好的,这样才能顾家。
这样想着,她就带了点笑意,“姑姑原先不是跟你提过家里有一个侄儿?也是在宫里当差的,油水不错,你要是嫁给他啊,准不落个老死宫里的下场。”
林姑姑的侄儿,可不就是那个爱拈花惹草的肥小子了?
长安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转,清秀的小脸上爬满了为难,“姑姑的好意,长安自然欣喜,只是前些日子同屋的金雀才说到林大哥,像是已经有了相许的意思。”
林姑姑大惊,“还有这样的事情?”
长安也不拆穿她,谁人都知道林姑姑有一个侄儿在御膳房里当差,做的那可是给御厨打下手的活计,但妨宫女里有一些想要过上好日子的,都会去找林沛私下相绶,这也都是宫女里不摆在明面上说的秘密了,也就林姑姑这些日子高看了她,想要为自家侄儿做媒,却不晓得自家侄儿是不是可就愿意了。
“是姑姑欠考虑了,黛小主估计也快起了,你便去候着吧。”
长安福了福身子走进了如意居,可也没有错过林姑姑一脸惋惜的模样,长安心里一阵好笑,若林姑姑知道她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动这个心思。
黛小主是个敏感的性子,夜里只要是有一点小小的风声都能把她给惊醒,这让总是梦魇的长安着实苦恼了一阵,特别是在她守夜的日子里,往往都是一阵夜都不敢睡,隔日再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干活。
没过几日本来就瘦弱的身子更是轻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衫也挂在身上,轻飘飘的荡漾着,让同屋一起伺候黛小主的眉瑞好一阵羡慕,但也到底是担心,央了在药膳房里干活的相好带了几味普通的药给长安。
长安自然一顿好话,笑着接下了那几味便宜的药,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心意,长安最不喜欢糟蹋别人一番好意,便混了那药在药罐子里熬。
什么火候也不晓得,只满打满算,最后还是青平看不过去,夺了她的蒲扇替她看着火,嘴里说的当然又是难听的话,“你确定你是乡下里出来的?掌个火候也不会!倒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了。”
长安苦笑一声,“我家里人身子可都倍儿棒,谁都没生过病!”
青平看着火候,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怎的想着要来宫里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青平自然都是好意,锦国的皇后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怪兽,多数进到这里的宫女太监那都是不能出宫的,直到老死,也有的宫女看开了与宫中太监结亲的,当然这都是少数,大多数宫女基本都是老死,一辈子都出不去这座牢笼。
“家里的米粮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父亲看不过眼,才将我给卖进来了。”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直到那碗黑糊糊的药端到长安面前,她才觉得有点苦恼,但也是闭了眼一口气喝下去,而后愁眉苦脸的看着青平,两眼汪汪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青平娇嗔她一下,却还是拿出藏在衣袖里的蜜饯,塞了几颗到长安苦涩的嘴里,长安一下子就眉开眼笑,像是一个孩子,正逢这个时候同屋的眉瑞来喊,长安就一蹦一跳的回去了。
黛小主是个话不多的,生的确实漂亮,有几分空灵的意思,但也许是在凡俗里待的久了,难免还有一些子的俗味,但总体上来说,她算是一个好主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选中伺候皇上。
长安回来的时候黛小主已经泡在木桶里了,我见犹怜的小脸上有些许的担忧,见了长安眉头一蹙,写满忧郁。
“听说皇上他。。。”
长安马上捂了她的嘴,谴退了屋里的闲杂人等,这才呼出一口气,“主子啊,你可长点心吧,这等话若是让外人听见,那可是要绞舌头的。”
黛小主被长安吓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惶惶不安,“可是,外界里传闻的。。。”
眉瑞像是也瞅出了黛小主的不安,便温和一笑,“小主也说了是传闻,那怎么可以轻信?”
但这也只是安慰话罢了,眉瑞进宫已有三年,算是最早一批进宫的宫女,也算得上是元老了,对宫中那位的事情也是听的模模糊糊,有人说那位喜好吸食年轻女子的鲜血,有人说那位在后宫里藏了一位最爱的女子,但众说纷纭,谁又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长安就去不大在意,一脸机灵的说,“小主,今晚上你若是让皇上满意了,那么这如意居,还会是你待得地方吗?”
黛小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大家都知道那位是暴君,进宫前她就知道,但是她背负着家族的荣辱,这样一想,她的眼神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要侍寝的小主是没有资格高抬大轿从锦阳宫正门而入的,大多都是一顶小娇从侧门进去,黛小主带了长安跟随,临行前少不得又要听眉瑞好一通嘱咐,等到随着宫中小轿去往深宫的时候,难免松一口气。
长安自然不能候在寝宫门外,随行的太监指了指寝宫不远处的拱门,趾高气扬道,“去那儿候着吧,没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长安谄媚一笑,抬步走到了拱门外,四周的侍卫太监都给撤下了,方圆十里也就只她一个小宫女干巴巴的在这里等着,想来这位闻名大陆的暴君也不是很喜欢别人听他的叫床声,长安不厚道的想着,抬脚就在拱门外的假山堆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夜已经黑了,也没人出来点个灯,搞的四周黑漆漆的,还透着一股阴森的诡异气息。长安出来的时候没有多穿件衣衫,现在只能摸摸双臂取暖,若是让她家锦尘知道了,定是饶不了她。
这样一想,冰凉的夜都温暖了起来。
却在这个时候,黑暗里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将长安圈禁在怀里,满身弥漫的酒气钻入长安鼻尖里,她开始挣扎,但是身后那人更加野蛮,霸道的禁锢住了她不停乱动的双手,唇慢慢靠近她的耳际,倾吐出气息。
“阿锦。”
长安浑身一僵,瞪圆的眼睛不敢再往后看去,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寝宫里等着黛小主侍寝的吗?
那人却像是遂了意一样转过她的身子,而后一双唇就摸索着靠过来,唇瓣交缠,气息霸道,发烫的手紧紧的抱住怀里娇小的女子,好像突然之间什么事情都带上了色彩一样,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怀中的女子,好像只要一松开,她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长安就像是一只没有思想的木偶,任由男子对他如何也不为所动。
这像是激怒了男子,他利齿一咬,长安娇嫩的唇就破了一道小口,血腥味霎时冲刺两人口中,长安疼的呲牙咧嘴,男子却很是满意,舔着女子唇边的伤口,血是香的,味道甘醇,让他有一种咬破这个女人喉咙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吻顺着下巴滑下,最后落在女子细嫩的脖子上,她的身上有一股梨花油的香气,时下宫女多用它梳头,这样一想,他的眸子开始泛红,咧开的嘴里幽幽的长出了一对利牙,对准女子纤细的脖子轻咬了下去。
长安轻声嘤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在男子俯在他身上享受的饮用她的鲜血时,她的手已经吃力的搬起了假山边上的一小块碎石,狰狞一笑,对准男人的脑袋就是‘啪嗒’一下。
男子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慢腾腾的滑落在地。
长安马上挣脱开男子的束缚,这个时候不跑,那还什么时候跑?心里想着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
次日一早,长安是给眉瑞吵醒的,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眉瑞双手叉腰一脸凶相,“小主呢?”
长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委屈的看着眉瑞,“昨儿个我还没进去寝宫就给人赶出来了。”她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在外头等到了夜半,一个太监说是小主今儿个许是要在锦阳宫里过夜的,就让我先回来了。”
眉瑞的怒气消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得到完全的纾解,“这个时候也没个什么消息,小主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仪仗着主子作威作福,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也没个什么好日子过。
长安自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急梳洗了一番就跟着眉瑞去了锦阳宫,却来的不巧,听说后宫里的芳贵妃眼下正在锦阳宫里发脾气,就连朝廷里的相爷都来了。
眉瑞的眉头那是皱的更加的紧了,这也怪不得她,早些年她进宫的时候也跟过一个小主,那小主就是被芳贵妃给害了,连带着她被贬进皖西宫里做了整整两年多的洗衣娘,也是最近这些日子方才盼出个头来,若是黛小主再又什么好歹,那眉瑞日后的苦日子就更长了。
“劳烦姑娘问个事,许是有看见奴婢家小主的身影?”长安忍痛掏出了这个月的辛苦钱塞进守在门外的一位宫女手中,她骄傲的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两,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衣袖里,方才冷笑着说,“昨儿个皇上本来是要去芳贵妃那处用晚膳的,谁知道临时起意招来了黛小主,黛小主虽说是一夜滋润,但今儿个能不能出得来这扇门,却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
长安与眉瑞对看一眼,她们都只是没个权利的宫女,眼下也只能巴巴的看着锦阳宫的大门,外带为自家小主祈祷一下。
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临近中午,方才听的里面一声摔碎了瓷瓶的声音,随后一个身着暗红色宫装的华贵女子气冲冲的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面色不善的几位宫女。
长安跟眉瑞立马跟着那位守在锦阳宫外的宫女一起跪下,正想要松口气的时候,却见那暗红色的身影去而复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宫女?”高傲清凉的声音响起。
眉瑞吓的气都不敢出,现在更是哆嗦着腿一动也不动,长安睨一眼不争气的眉瑞,轻叹一声,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回话,“回芳贵妃,奴婢是黛小主身边的宫女。”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安梦芳肚子里的火气就烧得更加的旺,昨儿个听说这位极像那人的黛小主可是在锦阳宫里待了一整夜的啊,眼睛一狠,她嗤笑一声,“果然跟你家小主一样,没什么规矩,这锦阳宫也是你们这等下贱奴才能随意来的地方?”
安梦芳毒辣的笑着,对身后的宫女说道,“阿东,你去掌她们的嘴!”
楼玉出来的时候,正见安梦芳一脸毒蝎的看着地上被掌嘴的两名宫女,下手之恨,不过短短几巴掌,那两个宫女白净的脸上已经红肿了高高一层,楼玉淡漠的挪开视线,只要安梦芳不要太过分,这些小事他都不想多管,也不愿意去管。
长安艰难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艳红色的衣角离去的背影,冷漠且无情。
——
黛小主被封赐了一大堆的贵重东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怜长安跟眉瑞二人两张清秀的脸都给打的肿起来了,远远看去,就像是整个人胖一圈。
似乎也觉得愧疚,黛小主睨着二人一阵好笑,“也辛亏你们俩皮实,换做其他人,早就求饶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带了几分得意,因为她的两个奴婢都没有求饶,这着实让她再芳贵妃眼里扬眉吐气了一番,想着她又看着两个宫女不忍直视的脸蛋,从赏赐的物品里一人挑了一样上等的东西塞到他们手里,权当补偿。
眉瑞原先还愁着的脸瞬间展开,“小主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小主的人,在外头可不就是要给小主长脸的!”面上已经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了。
长安自然也不落后,两人在黛小主面前好一番表达忠心之后方才被放下去歇息。
眉瑞自然区寻了那个在药膳房里当差的相好,可怜长安掏出自己的锦囊,里面稀稀拉拉的躺着几枚铜币,别说是买药了,就连一个烧饼都吃不起,唉声叹气的倒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夜里。
脸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长安惺忪的睡眼望过去,青平正一脸疼惜的为她上药,见她醒了,又是一阵发狠的骂,“你来宫里也不久了,怎么连锦阳宫那样的地方你也敢去得?”
长安咧嘴一笑,生生扯疼了两边的伤痕,呲牙咧嘴的撇撇嘴,“也是心里着急黛小主,便没往那处想。”
青平放下手里的药膏,严谨的看着她,小声道,“这后宫里头,芳贵妃是最得罪不得的,她虽然没有什么背景,但耐不住皇上宠爱,你看这两年,后宫里被芳贵妃害死的人还少?也就生莲宫那位动不得,但除了那位,还有谁是芳贵妃不敢动的?”
长安眨眨眼睛,“生莲宫的那位是?”
也亏得跟了小主以后二人都分在了比较好的小屋里,没什么其他宫女,说起体己话来倒也方便不少。
“听说生莲宫里住了皇上最爱的女子,她早些时候还是哪里的圣女,后来皇上对她一见钟情,不仅为她盖起了繁华的生莲宫,还要封她为后,但是芳贵妃闹得厉害,且那女子也不同意,这事情就也不了了之,宫里头的人都称那位为莲妃。”
长安觉得自己体内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呆板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生气,“莫不是莲妃为皇上诞下了皇子?”
“哪能?别说是生孩子了,那莲妃听说就是个药罐子,本来早两年就活不成了,也不知道皇上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她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