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标题）恶习渐露
山峰抱着利勇坐了9个小时的汽车，为了能赶上明天一大早的火车，他们在县城住了一宿。第二天坐了11个小时的火车后，又坐上汽车，走了将近5个小时的山路，经过多道检查，终于到了东北某省的一处大山里。这里是兵工厂的生活区，在生活区的入口处设有检查站，人人都得接受严格的检查。
通过检查后，山峰抱着利勇回到了家，这时已经小半夜了。
山峰的妻子石如玉接到电报后，知道丈夫今天晚上到家，已经做好饭在等着。因坐了一天的车又累又困，利勇趴在山峰的肩膀上睡着了。石如玉站在门口，似乎愣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抱下利勇，轻轻地把他放在炕上，轻轻地给摘去棉帽子、手套，轻轻地给盖上软软的被子。她手上干着活儿，可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利勇圆圆的脸，像似离开一下利勇就会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作为一个女性，在自己家里第一次这么亲近地接触小孩，石如玉很激动，也很紧张，好像还有些慌乱。她知道自己手已经是很轻轻地了，但总觉得手沉沉的，笨笨的。
她盘腿坐在炕上，心里乐开了花。
“完了，这回有人跟我抢你了。到现在你还没和我说一句话呢。你没想我呀？”山峰站在地上，表达着自己被冷落的不满。
石如玉光顾着看利勇了，忘记了刚进屋的丈夫。听到丈夫的抱怨，这才想起和丈夫快20天没在一起了。她脉脉含情地看了看丈夫，拉着丈夫的手，让他坐在炕上，顺势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深情地说：“我想你了。”
山峰搂着妻子，说：“咱们也有孩子了，这回像个家样了。”
“光顾着说话了，吃饭吧，你都该饿了。吃完饭就睡。”石如玉下地去热饭。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吃饭时石如玉问。
“利勇，山利勇。”
“姓山？”
“对。”
“那太好了，你姓山，他也姓山，不用改姓，名字也不用改。”
“随你的意。”
“生日是啥时候的?”
“不知道。姐也不知道。”
“那也得有个生日呀，以后好给他过呀。”
山峰想了想，问道：“今天几号？”
“10月13号。”
“今天他到咱家，就把他的生日定在今天。”
“好，好。”
山峰像又办了件大事似的，满脸是笑。
“利勇，利勇……”石如玉念叨了好几遍，“名字还算好听，不改。但得让他管我们叫爸妈，你说是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趁他年龄还小，不太记事时，改口叫爸妈，好改。”
“我们得把他好好养着，把他教育成一个文文明明的人。”
“是的。我发现这孩子有不少不好的习惯，都得给改过来。”
“什么家庭，就会有什么习惯的孩子。到了咱家，就得按照咱家的规矩教育他。”
“对。咱俩的观点还一样呢。今后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咱来的观点就得一致，不能我说的是对的，你说是错的；你说是对的，我也不能说是错的。要不，小孩子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这点我明白。教育教育，管有育没有教是不行的。”
山峰满意地点点头。
“菜你都吃了吧，不用给孩子留。他什么时候醒了，我就什么时候起来给他做饭。天太晚了，不给他做肉菜，吃完就睡觉，不好消化。我给他擀面条吃，面条好消化。我先去和点面放那饧着。”
利勇醒了。
石如玉过来抱起利勇，问：“利勇，饿了吗?”
利勇点点头。
“我——不，妈，这就给你做去。”石如玉自己纠正了称谓，当说出“妈”字时，声音显然小了许多，吐字还有些不清，似乎在很匆忙中说出的一个字。
山峰看了妻子一眼，他听出妻子在说“妈”字时的不自然。
一碗面条很快就做好了，上面浇了一层肉卤，香喷喷的。
利勇坐在凳子上，仰脸把一筷子面条放到嘴里，吃下去后，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冷不丁地说出一句令石如玉大吃一惊的话：“大B养面条，真好吃。”
石如玉和山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上利勇的这句话。
因面条长，利勇夹起来困难，他索性下手抓着吃，桌子上掉了不少面条；手指上沾着肉末儿，他用力一甩，将手上沾的肉末儿甩掉了，肉末飞落在石如玉的脸上、衣服上，飞落在书架上的书上。
石如玉擦掉脸上衣服上的肉末儿，山峰也默不作声地擦去沾到书上的肉末儿。
也许是因为利勇刚到新家，山峰和石如玉都没有纠正利勇不正确的吃法，他们认为从明天开始让利勇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做一切事情。他们清楚“习惯是在习惯中养成的”的道理，要改掉利勇身上坏毛病和不好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慢慢来。
让吃饱了的利勇睡下后，石如玉到厨房一边刷着碗，一边想着利勇刚才说的那句脏话，觉得非常可乐，不由地“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走过来的山峰问。
石如玉笑得更厉害了，竟然无法把碗刷下去。“笑死人了，面条还是大什么样的，面条还用大什么养吗？”
“那是他们老家的一句话，我也听到他爸这么说过。可能就是他们的一种说法，不像咱们认为那是脏话。”
“反正以后我是不准他再说一句脏话，咱家没这规矩。”石如玉停下手里的活，非常认真地说。
“好了，快点刷吧，该睡了。”
不知是因为自己也有孩子了高兴，还是没忘记那句能“笑死人了”的话，石如玉在梦中竟笑醒了一回。
（小标题）撕书擦涕
山峰家书很多，靠西面的墙有两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的种类有兵器设计、金属切削工艺方面的专业书籍，还有一定数量的中国古典文学、外国文学作品，还有不少“小人书”。看得出来，这家的主人很喜欢文学作品和连环画作品。
山峰夫妻有意识培养利勇从小就喜欢看书的好习惯，每天他们在看书的时候，都要拿出一本“小人书”给利勇翻看。他们认为，教育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家长以身作则，让孩子做好的，家长首先要做好，身教胜于言教。
慢慢地利勇愿意看“小人书”了，有时在外面玩够了，回家后就在书架上拿出一摞“小人书”，趴在炕上一本一本地翻看。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起来问山峰或是石如玉，他们都相当有耐心，仔细给讲，一直讲到利勇明白了为止，不论他提出多少问题。
看完书后，东一本西一本地扔在炕上桌子上，不知放回原处。
“利勇呀，看完书后，要把书从哪拿的还放回哪去，下次想看的时候就好找了。放得乱乱的，下次就找不着了。”开始时，石如玉每次都是不急不恼地一边告诉着利勇，一边把书一本一本拾起，放回原处。再往后，在利勇看完书后，石如玉就让利勇把书放回原处。慢慢地利勇养成了看完书放回原处的习惯。
一天上午，外面下起了雪，利勇见不能到外面玩了，他就趴着看“小人书”。也许是利勇有些着凉，趴着看书的时候，老往下流鼻涕。鼻涕每次流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去擤掉，而是往里吸，流出的鼻涕又被吸了回去；有时吸得劲大了，就直接吸进了肚子里；有时吸得慢了点，鼻涕快流到嘴里的时候，他就用手背抹一下或干脆就直接用袖子在鼻子上横着一擦。
石如玉从外面回来后，见利勇正在看书，心里很高兴，心想利勇刚到新家才个把月，就知道看书了。从小就养成喜欢看书的好习惯，大了一定有出息。
利勇的鼻涕又流了出来，又被他给吸了回去。石如玉看到后，说：“利勇，再有鼻涕，得用纸擦，不能往回吸。”她刚说完，利勇的鼻涕又出来了。也许他听到了“得用纸擦”的话，当鼻涕流到半截的时候，利勇顺手就把刚看完的那页撕下来，擦完鼻涕后扔到地上。
对于利勇的行为，石如玉很吃惊，但她并没有打骂利勇，她捡起地上被擦了鼻涕的那页纸，严肃地对利勇说：“看书，得爱护书才对。书撕坏了，你下次怎么再看呢？你这样不爱惜书，可不是好孩子呀。”石如玉把纸上的鼻涕用软纸擦掉后，拿过利勇正看的那本书，用浆糊粘回原页码处。
“接着看吧，今后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不爱惜书了，听见了吗？”石如玉把书翻到利勇刚才看到的那页后递给了利勇。
“听见了。”利勇也许知道了自己刚才做错了事，在回答的时候有些怯怯的。
（小标题）感恩叫妈
“妈妈，妈妈，”利勇手里拿着一把野百合花回来了，“妈妈，给你花。我刚刚在外面采的。”
“真是好孩子，妈妈还正想着这几天有空去采点花回来养呢。”每次听到“妈妈”两个字，石如玉都会感到幸福，觉得世上没有比“妈妈”这两个更好听的字眼了。她先是在利勇的头上轻轻抚摸一下，然后接过花。找来一个玻璃瓶子，倒进水，把花插了进去，摆放到南面的窗台上。
虽然，利勇半年前就很自然地叫妈妈爸爸了，但石如玉每天都会不忘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恰当的时机抚摸一次或数次利勇，尽管利勇已经6岁了。在利勇刚来到的时候，她认为通过抚摸孩子，以表示她对利勇的亲近，拉近利勇与她的距离，降低他的排斥感，好早一点管她叫妈妈。她对丈夫说，连猴子都知道通过抚摸和摇晃来表示亲近的关系。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丈夫每天摸摸利勇的必要性。就是这种做起来非常简单的抚摸动作，却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通过肌肤的接触和体温的传递，不但如她所愿利勇很快就自然地管她叫妈妈了，而且还让利勇有了得到母爱的满足感、安全感，很快就把她当成亲妈妈一样依赖了。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这让她感到很幸福。
利勇拿起“小人书”翻看。因石如玉夫妻工作都很忙，没时间教利勇拼音和识字，书架上的不论“大书”、“小书”任由他翻看，他们认为利勇就是把书当成玩具玩也是非常值得表扬的事。
利勇看完一本，把书放回原处并摆好，又拿起一本来看。在翻看的过程中，发现书有几页的边角卷折了，利勇仔细地把卷折了的边角压平后，才接着看下去。
山峰也下班回来了。
“爸爸，我看两本书了。”利勇站起迎到山峰跟前。
“好！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呀。”山峰用和石如玉一样的动作从利勇的头顶往下抚摸到他的后脑几下。这是他和妻子学的动作，但他不是天天做，只是偶尔想起做一次。
大米饭做好了，小鸡炖蘑菇也端上了桌。
利勇和利仁一样都喜欢吃炖鸡肉。
石如玉专门挑没有骨头的鸡肉夹给利勇。
“妈妈，你吃。”利勇在自己碗里夹起一块鸡肉放到石如玉的碗里。
“妈妈喜欢吃这样的。”石如玉夹起一块有骨头的鸡肉放到自己碗里，想把刚才利勇夹给她的那块肉再给利勇夹回去，被山峰制止了：“孩子夹给你的，你就得吃了。不然，养成习惯了，等你老了没牙的时候，想吃没骨头的肉他也不会给你。”
石如玉想想也对，就把利勇夹给她的那块不带骨头的鸡肉吃了。她知道孩子是不能溺爱的，得让孩子从小就知道有好吃的给大人们先尝，知道孝敬父母。道理她懂，可一有好吃的，她就自觉不自觉地夹给了利勇。
利勇也喜欢吃炖鸡肉里的粉条。粉条成了酱油色，红红的；挂着油，腻呼呼的，吃到嘴里也满是肉香味。利勇把长长的粉条先夹到碗里，然后端起碗把粉条吃到嘴里，不再像刚来的时候不端碗趴在桌子上吃饭或仰脸张开嘴把菜放进去，更没说出那句“大B养面条，真好吃”或“大B养粉条，真好吃”的脏话。
他在吃米饭的时候，不小心有几个米粒掉在桌上。他把嘴里的饭咽干净后，一边说着平时山峰教给他的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一边把米粒捡起吃了。利勇已经养成了“嘴里有饭不能说话”等在饭桌上的良好习惯。
“妈妈，我吃完了。”利勇吃饱了，礼貌地说了一句，以表示对做饭者的尊重。饭碗里干干净净的，没剩下一粒米。
山峰夫妻看到利勇的进步，心里非常高兴。他们认为老辈人常讲的小孩“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是有道理的，小时候养成什么样的习惯，到大了就会有什么样的习惯。而从一个人在饭桌上的习惯，就或多或少能看出他是否有家教，“从少一辈，就知晓老一辈”。他夫妻俩都是自尊心强而且又有责任心的人，不能不对孩子负责，不能允许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事情出现。
（小标题）送还拾物
利勇上学了。
一天，放学后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的园杖子旁时，看到地上有个挎包，左右看了一下，路上没有人，他捡起来拿回了家。
山峰、石如玉今天都休假在家。
山峰、石如玉由于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历史清白，在运动中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他和妻子都是正常上下班。
“爸爸，妈妈，我在道上捡了一个书包，给你。”利勇高高兴兴地把挎包递给了妈妈，他以为妈妈会夸奖他知道往家里捡东西了，抬着头等待夸奖。
“从哪捡的？”石如玉刚才还笑的脸一下子就没了笑。
利勇本以为会得到妈妈的夸奖，见妈妈的表情不对，他有些不解。为了强调挎包真是他捡的，他说：“书包是我在道上捡的，真的，不是拿人家的。我知道不能拿人家东西。”
“我问你在什么地方捡的？”石如玉严肃地问。
“就在西头的那条道上。”
山峰拿起挎包，见是军用挎包，洗得有些发白，挎包的底部还有些湿。“你怎么能把捡到人家的东西往家拿呢！这可不是好孩子。”山峰的脸色也严肃了，他知道挎包不是被丢弃的。
“从哪捡的，送回哪去。”石如玉说。
利勇不明白在道上捡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回家，他觉得挺委屈，撅着嘴把挎包拿起就往外走。
“你跟着一起去，看看是从哪捡的，是不是真捡的。要是拿人家的东西，那就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了。”石如玉对山峰说。
山峰跟着利勇来到捡到挎包的地方，见一个熟人在那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便问:“找啥呢？你。”
“我凉在杖子上的挎包不见了，我凉在杖子上才不大一会儿。就这。”这个熟人指了一下杖子中一个带有树杈的木头说。
“是不是这个？”山峰把挎包从利勇手上拿过来，问。
熟人不解地看了看山峰，又看了看利勇，说：“咋回事？”
“我儿子说他放学时路过这里时，在地上捡的。”山峰说。
“哦，那可能是被风吹掉地上了。”
“给你。”山峰把书包递了过去。
“给孩子用吧，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
“那哪行。我们回去了。”
山峰到家后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看看，你看看，要不给送回去，等人家知道了，还因为咱家孩子偷的呢。”石如玉庆幸给送回去的及时。
“是呀，”山峰把利勇拉到跟前，很有耐心地说：“孩子，爸爸妈妈知道你是在地上捡的，不是拿的人家东西。你想想看，人家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你看到了就捡了回来，东西没了，人家也会着急呀。要是人家说你是故意拿的或者说你偷的，你怎么能说清楚呀？是不是？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再把捡到的东西往家拿，如果交公，那就是对的。”
“知道了。”利勇好像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好孩子，妈妈告诉你，”石如玉摸了一下利勇的头，“有些手脚不利索的孩子，就是因为刚开始时捡了东西往家拿，家长不说，还表扬，下一次他就可能拿人家的东西；再不说，下一回他就开始要偷人家东西了。不是咱自己的东西，咱啥时候也不要。听懂了吗？”
“听懂了。爸爸妈妈，我保证今后不再把捡到的东西拿回家，我去交公。”利勇说。
“我儿子，真是好孩子！”山峰和石如玉竟异口同声地说。山峰也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利勇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