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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得了,还不全都赖您,挺好的事,让您几句话就给搅和了,我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再去登人家的门?话说回来了,不就认个干爹嘛,又不是把我卖了,您至于跟人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吗?”

“我混蛋,我不识时务,我看不出眼高眼底水深水浅!”金三省边说边一下下抽打着自己的脸。

“得,得,别逼我了,我答应还不成吗,这又是何苦呢。”金盈儿不想看他自己作践自己,一甩手站起来,“可话我得说在前头,这回是您死乞白赖央告我去的,到了那儿,我还是得先把干爹认了,其余的,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您不能管。”

“成,成,从今往后,凡是你的事,我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是三孙子。可你……你也别做得过了杠,你自然知道我指的什么。”

“这用不着您嘱咐,哪头重哪头轻我分得清。”

“得了,这会儿你老爸我死的心都有了!势力,势力呀,惹不起啊……”金三省的话带着苍老的哭音。

老天爷像一个遭人夺妻杀子的软弱无能的窝囊废,只会暗自神伤、向隅独泣,只会一把把地甩下眼泪。雨幕中,一辆洋车停在了刘连仲的家门口,车夫撩开油布雨帘,金盈儿大包小裹地由里面跨了下来。

此间正当睡午觉的时候,她看到,刘连仲的老婆高亚萍独自站在门廊下,身子斜倚着门框,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百无聊赖地观赏着街面上的雨景。她听麻三儿在私底下说过,这个“窑变”女人原本是“九美楼”的一个窑姐儿,三年前,老相好刘连仲花钱替她赎了身,由此而摇身一变成了刘家的太太——论起来,天底下就数北平人嘴头子损,都是些摆弄语言文字的高手,他们竟然套用古玩界的一句术语,把这一类女人称做了“窑变”。促狭且又睿智的北平人哟,又怎一个“损”字了得!

“干妈——”金盈儿拖着长音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小鸟一样扑了上去。

高亚萍故作懵懂地问道:“哟,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还冒着雨,找我们家老刘有事?”

“想你们了呗,想得我午觉都睡不着了,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就赶过来了。”金盈儿紧贴着她的膀子,绕着回廊边说边走,脸笑得像一朵大丽菊,“我干爹呢?我猜,这会儿他一准儿是在家躺着。”

“金大小姐,找刘某有何贵干啊?”仰在竹躺椅上的刘连仲双手抚着肚子,眯缝着眼,冷声冷气地问了一句。

“哟,干爹,还真生我的气呀,值当吗您……”金盈儿自己搬个方凳挨在他身旁坐下来,将父亲金三省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要来当面赔礼道歉,添油加醋、添枝加叶地叙述了一遍。

“再明显不过,你爸他这是瞧不起我!照理说,我堂堂一个帮主一个会长,也配得上他一个弹弦子的了,难道说我还高攀了不成?”

“不是那么回子事,其实……其实他就是嫌我认干爹认得太多太频了。”

“这我知道,唱大鼓的白雪遗是你干爹,贩药材的杜老板也是你干爹,可你说,他们几个能和刘某人相比吗?”

“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您拔根汗毛比他们腰都粗!干爹,您应该清楚,跟他们我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跟您才是实心实意!”

“甭管怎么说,这件事气得我肚子疼,不能这么三说两说就算完了。明摆着,你爸他现在有求于我,知道眼前这件麻烦事要想化解非我不成,别说,这事儿还真就凭我一句话,我说它大它就大,我说它小它就小,说它有就有,说它没有就没有。”

“干爹,既然您肚子不舒服,盈儿这就给您揉揉,行不?”金盈儿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揉搓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打今儿起,我爸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不许您再绷着脸了。”

刘连仲终于咯咯地笑出来,“行了,小嫩手揉得还怪舒坦的,你不是苏三,我也不是崇公道,得,今儿就瞧我干闺女了,这个面儿我给了。老高,沏茶。”

高亚萍撇撇嘴,“你是不想当崇公道,你呀,是想当那——”“王三公子”几个字在她嘴边打了个滚,又强咽了回去。

“您瞧,这些东西都是我爸让我带来的,”金盈儿拿起小裹大包一样一样介绍着,“阿胶枣、益母膏、萨其马,是给我干妈的,这江珧柱是给您用的,这是我后妈的娘家哥哥从天津卫带来给我爸的,我爸没舍得吃,死说活说非让我给您拿来,还说这东西您这岁数的人吃最合适——提肾气。”说到最后一句,她朝一旁摆弄茶壶茶碗的高亚萍瞄了一眼,自觉压低了嗓音。

“盈儿,”高亚萍端了一杯茶递过来,“听说这阵子你在二友轩火得不得了,点你的人都排不上号,是真的吗?”

“那都是我干爹捧我。”金盈儿偷偷向刘连仲送过去一个媚眼。

“这话我信,论别的本事你干爹没有,若论捧大鼓妞儿他可是把好手,想当初,他也这么捧过我。”高亚萍酸溜溜地甩出了一句。

“干妈,听您的话口儿,以前您也登台唱过曲儿?”

“敢情,不是干妈在你面前夸口,那几年,天桥的大小坤书馆全让我高亚萍唱遍了,上了台没三段五段的甭想下来,腔儿没落,那好儿就起来了,只不过我不跟那儿拿钱罢了。”

这规矩金盈儿懂,她知道,妓女们兴之所至,偶尔也会去坤书馆一展歌喉,书馆的老板自然乐得她们光顾,因为无论唱得好与坏,一概是白唱,她们不为挣钱,只为解闷,只为在此能多结识几个熟客。

“你干妈说得没错儿,当年在她们那一帮姐妹中,她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唱手,要不然我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呢。”刘连仲毫不避讳。

“既这样,干妈,今儿我得求您唱一段,让女儿我好好跟您学学。”金盈儿的话里带着撒娇的鼻音。

“知道你干妈哪段唱得最熟最拿手吗?嘿嘿,那就是《从良后悔》。”刘连仲打着哈哈。

“呸!老娘就后悔嫁给了你!”高亚萍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而对金盈儿说道,“这儿既没弦儿也没胡琴,怎么唱?也罢,你好不容易张回嘴,我还能让话掉在地上?就干唱几句吧。”她清了清嗓子,拿好了劲儿,哼哼唧唧唱起来:

久未见情哥哥心里头酸,好一似一把杨梅口内含,

闭上眼望空亲个嘴儿,接连儿叫上几句“俏心肝”……

金盈儿平生第一次听这种东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刺痒起来,内心里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她知道,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流行于娼寮妓馆中的“窑调”,无论曲词还是腔调,都与坤书馆里唱的玩艺儿大不相同,怎么听都像墙头上的野猫在叫春。但她还是鼓掌叫了好儿。

刘连仲忽然一拍脑门,惊叫了一声,“对了老高,有一事儿我差点儿给忘了,刚才珠市口的胡太太来电话,请你过去打牌,说是三缺一,还急火火的,你看——”

高亚萍自然知道他这是嫌自己在这儿碍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换了衣裳往出走,临了,明知说了无用,却还是不甘心地叮嘱了一句:“老刘,我可告诉你,盈儿就是我亲闺女,我不在,你可不能……不能慢待了她。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听到街门哐当一声响,刘连仲的一颗心彻底放松了。他从躺椅上站起来,挺着肚子走进里间卧室,一斜身歪在了床上,随后朝着金盈儿招了手,“过来闺女,有句话我要问问你,今儿你上干爹这儿来,就只为替金三爷道个歉吗?”

金盈儿的心里如同明镜儿一般,知道这会儿已来到关键时刻,要想求得日后全家平安,自己能够出人头地,这条杠儿就非得迈过去不可。自然,她更多的还是考虑的自己,正如妙峰山那位看相先生所说,她的运途需要贵人,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强烈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威势,白雪遗的功夫、杜老板的钱财,在势力跟前都相形见绌、无法匹敌。再者说,自己已然不是第一次过杠儿,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将处子之身献给了姓杜的干爹。

想至此,她粲然一笑主动靠了过去,贴着他的大腿坐下来。“干爹,还真不是只为这事,主要是晌午头我做了一个梦,想想觉得挺奇怪的,就想赶紧过来告诉您,让您帮我破破。”

刘连仲猜不透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兴致勃勃点点头,“这你可找对人了,行,说完了我帮你破解。”顺势便握住了她的手。

“我梦见,大白天的,咱爷儿俩不知怎么就睡在了一张床上……”

头一句便让刘连仲的心生了痒,喜得立时咧开了嘴,“别说,这梦还真有点意思,你快接着说。”

“睡着睡着我觉着腿刺痒,迷迷瞪瞪一看,发现大腿根上无缘无故地起了好些个红包,不知不觉,包上又冒出了一个个黑点儿,痒得我难受,忍不住伸手去挠,一挠就全都挠破了,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想不到,嘿,从那破了的地方竟然呼呼啦啦飞出一群蚊子来!”

刘连仲忍俊不禁哈哈笑起来,“这梦真邪行!”

金盈儿不失时机地在他的手心里挠了一把,“更邪行的还在后头呢!这当口您也醒了,我就瞧见您那儿也起了包,不多,就一个,还挺大个儿,像鸡蛋似的,痒得您一劲儿嘬牙,没挠几下它也破了,这回您猜怎么着?”

“也飞出一只蚊子来?”

“哪儿呀,就见从里边钻出一只家雀儿来,它直脖探脑瞧了我一眼,就扑棱飞走了!”

“嘿!好你个丫头片子,竟敢糟改你干爹!”一番话引逗得刘连仲淫性大发,猛地一个翻身将金盈儿压在了身子底下,“这会儿我就让你亲眼看看……”

卧室里立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娇喘,夹杂着连续不断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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