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唤来自己的丫鬟柳儿,问道:“酒可备好了?”
柳儿说道:“上好的梨花白已经温好了,放在正房了。”刘姨娘点点头,她刚才下厨整治了几个小菜,不知谢知义中午是陪爹娘用餐还是回院中用餐,她先备着总是没错的。她有些微微出神,当年自己作为少奶奶最受信任的丫鬟时,做的小菜总是能得小姐和姑爷的一声夸赞,但在她成为姨娘后,却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门一声轻响,院中传来丫鬟惊喜的声音:“大少爷。”刘姨娘惊喜地站起来,耳边的明珠也晃悠起来,正要出门去迎接。又听得一声“三少爷”的呼唤,刘姨娘有些惊讶,怎地三少爷也来了这里?她将衣服整理了一番,方从屋中出去,见到归来的夫君,她盈盈拜下,唤道:“大少爷。”
谢知义“恩”了一声,吩咐了一声:“让小厨房备些酒菜,我要与三弟喝杯酒。”刘姨娘清脆地应了一声,便去了小厨房忙活。谢知义与谢知行二人坐在院中的小亭里,丫鬟如穿花蝴蝶般将酒与备好的小菜奉上,两人慢慢喝着。
不到一刻,刘姨娘便又整治了几个小菜,她亲手端上来放在桌上,又执酒壶为兄弟二人斟上酒,便站在谢知义身后。谢知义眉头微皱了下,说:“你退下去吧,让那些服侍的人也各自做自己的事去。”刘姨娘眼中有一丝黯然却没敢显露出来,只是低着头退了下去,将丫鬟遣走,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回身掩上门,想了想却站在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亭中两人的谈话。
谢知义见众人退下,便笑着对谢知行说道:“三弟,你可是有话与我说,现在已经没人了,你说吧。”
谢知行拿着酒杯在手中转来转去,喝了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被追杀之事虽然家人知道,只以为是无意撞上了匪徒,却不知追杀自己的人还说了那样的话。那个受伤的小厮由于伤势过重,挣扎着回了邺城,却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到他醒来,自己一询问,也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言语指向大哥。他赏了那小厮银子,让他安静地养伤不得告诉旁人,却止不住自己的疑惑。
幸好,幸好有苏影青那日无意中听见了何荣的阴谋,才不至让自己沉浸在痛苦阴郁的怀疑中。想到这里,他抬头举杯说道:“大哥,我敬你一杯。”
谢知义扬眉看他一眼,便展颜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知行又将酒斟上。
“大哥,你可知道我曾遭人劫杀?”
“知道,商行的人曾送来快信道你被匪徒劫了,幸好没性命之忧。三弟,虽然我们谢家在邺城根深叶茂,但世上总有小人嫉恨,觉得你凭什么占有这许多财富。更有那凶徒觊觎,恨不得吃了我谢家的骨血,二伯和二伯母……唉,三弟,你出入需得谨慎,总要带上随从与……”
谢知行听大哥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大篇,话语中是对自己的满满关心,无丝毫作伪之处,心中感动,决定还是冒险相信大哥。便将酒杯放下,说道:“大哥,劫杀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谢知义听得他如此说,停下自己的话,皱起眉头,“什么隐情?”
谢知行便将当日发生的事说了一番,包括匪徒的言语与自己晕倒的事,又停了一停,将苏影青救自己的事也说了出来。谢知义听得“苏影青”三字,惊讶地抬起头说道:“苏影青?居然是她!我当日在青州救的人便是她。”
刘姨娘听得女子名姓从谢知义口中说出来,不由得将耳朵更贴紧了几分,仔细听着谢知义的言语。她想得很清楚,若是今日还是得不到少爷的青睐,自己无论如何便要投入少奶奶那边,将自己的一颗忠心全献于少奶奶,这样方才能在谢家大房立足,不至于枯守在房中任丫鬟也能欺凌自己。这个“苏影青”的信息很重要,或许可以在少奶奶那边做些文章。
谢知行微微笑了笑,说道:“捅了那拐子一刀的人便是她吧?”
谢知义点头道是,问道:“可是那苏姑娘告诉你的?”
“她不曾告诉我此事,是我猜到的。”谢知行笑了一笑,又将苏影青那日救他,他却将她气走一事说了出来。谢知义听了,只得无奈摇摇头,照那苏姑娘的性子,谢知行如此言语当然会将她气走,轻叹一声说道:“你啊,得好好向人道谢并赔罪。”
谢知行点头,道:“我当日将她气走,便不曾听得匪徒名姓。但那些匪人当日说话,句句却都是要将嫌疑引向一个人,就是你,大哥。”
谢知义听得此话,心中激越,将手在石桌上一拍,酒壶倒了下来碎了一桌,酒水顺着石桌一溜线滴落了下来。刘姨娘也被这拍击声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咬唇偷听着兄弟二人说话。谢知行却满脸平静,一脸无辜地看着大哥。
谢知义见他脸上神情,知道事情有异,也知道三弟故意在自己跟前说起此事是有深意的,便吁了一口气,拂袖坐下。他沉下脸问道:“既然嫌疑都指向我,你为何又敢在我跟前说起此事?不怕我来个杀人灭口?”
谢知行脸上绽出个大大的笑容,连牙齿也笑得露了出来,他说道:“大哥,我曾怀疑过你,可我现在越来越确认,你跟此事毫无瓜葛。”谢知义被他这笑容瘆了一下,头皮也有些发紧,咳了一声,说道:“怎地笑成这样了?傻乎乎的,说正事吧。”
谢知行重重点头,笑道:“大哥,这么多日来我心中一直被此事压着,现在我很开心。”谢知义拿他没法子,便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三弟从小失怙,他醒事早,从小便知要照顾三弟要让着三弟,这一照顾便是十几年,三弟也到成家的年龄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襁褓中,小小的脸上满是恬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娘都离开了人世,爹娘告诉自己,以后自己便多了一个亲弟弟,要如同照顾二弟一样照顾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