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阳开着车,由家乡向南方一路驶去,沿途遇只要看见和女儿静怡差不多大小的女孩,都会留心瞅瞅,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沿途贴着女儿的寻人启事,不论是沿途的电线杆还是在建的工地,又或是私人的住宅,不论是城市的闹市区,还是火车站、汽车站的出战口,他都不会放过,为此,他没受过别人的白眼和指责,甚至自己的车子都不止一次地被人砸过。为了寻找自己的女儿,他似乎越来越疯狂了,几乎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然而这也是支撑他一直在路上的希望。
有时,他常常看着贴在车顶的两张全家福照片发呆,时而微笑,时而忧郁。因为长期的寻找和操劳,他英俊的面容渐渐苍老下去,可他完全不在乎这些,他明白,就算自己无所事事度过一生,这些自然的规律也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降临。
一路上,他看见过狂暴的风雨,看见过残花摇曳,看见过苍山伟岸,看见过碧水涛涛,看见过美丽的日出和送别的夕阳,看见过欢笑,看见过哭泣。大自然多么宽广啊,宽广到可以容纳下世间一切喜怒哀乐;人世又是多么美好,美好到一切幸福和苦难都只是它衣服上的两粒纽扣,闪闪发亮。而张书阳也有非常自私的一面,他只渴望幸福,不希望苦难降临在自己身上,这是他真心的希望,也是他旅途上最真切的渴望。
就算风景再美,他也无心欣赏;就算人间喧闹,又和他有何干系。此时此刻,在路上的他,只想找回自己的女儿,找到自己最后的幸福,然后把它紧紧抓住,再也不松开。
困了累了,他就在车子里睡觉,饿了就吃一口干粮,然后孤独地在路上。一家人曾经美好的回忆,有时甚至变成了幸福的负担,使他彻夜难眠,疲惫不堪。
然而,张书阳寻找女儿的孤独行为,却引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他们亲切地称他为父爱哥,纷纷采访报道他的故事,传递着他的希望,使他的希望一点点地扩大。很久了,他的脸颊终于有了带泪的笑容,虽然那笑容看上去那么悲壮,可悲壮的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是个美好,总有很多善良的人呢会带来希望。
就这样,张书阳一路找了几个月,一直来到了以放纵而著称的金银城。金银城是个环山抱水的城市,它还有个让人闻之心跳的别名,叫欲望之都。这里酒店林立,桑拿按摩遍街,美容美发无处不有。可以说,来这里的人,不是来淘金赚钱的,就是来挥金享受的。
张书阳来到金银城后,本没想在这呆多久,但当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后,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那是一个早晨,一个普通而又安静的美丽时刻,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远处轰隆的喧嚣已挣扎着登上舞台,淡淡的雾霾和烟气笼罩在天,风在街道的巷子里游走,不时刮起路面间的落叶。张书阳在车里醒来后,透过车窗留出的缝隙,偶然间看见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驶来,在菜市的路口停稳后,车里下来两个壮汉,放下一辆四轮小板车后,接着两人上车就走,他们动作迅速而诡秘,仿佛很怕被人发现。等车子走后,张书阳发现小板车上有个小女孩趴在上面,那小女孩四肢残疾暴露在外,几乎蜷缩在一起,单薄可怜的外衣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反倒显得她的头很大。她的面容看上去非常清秀,眼睛特别大,如果是个正常的孩子,应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张书阳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眼里瞬间红了起来。
“静怡!”他失声喊了出来,但他明白,眼前的小女孩并不是他的女儿,他只是太想念她了,而且非常担心她的安危。也正因如此,他常常对别人的孩子“代入”自己的感情,使他情不自已地激动落泪。爱这个字,既简单又复杂,但又无法解释,特别是对一个寻找丢失女儿的父亲来说,尤其如此。
张书阳擦擦眼角,眼看着那小女孩在漫漫的晨光里冷的瑟瑟发抖,她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时不时抬起头,以暗淡的眼神搜索着路边的人影。
来买菜的人们越来越多了,小女孩开始忙碌起来,用唯一一只可以移动的手滑动着小板车,卖力地向四周来往的人们乞讨。有的人怜悯地看了小女孩一眼,轻轻地放几块零钱在盆子里就走了,有的人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块硬币,而后匆匆离去,有的人直接装没看见,快速地走过小女孩,仿佛那个小生命根本就不存在,当然,最多的还是满眼可怜和同情的看客,事实上,他们的确是爱莫能助。
张书阳瞬间觉得眼前的世界很奇怪,眼前的生活也是那么不真实。他突然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但事实的确不可否认。
渐渐地,大家似乎对乞讨的残疾小女孩不再感兴趣,都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而且从小女孩盆子里的收获看来,世间富有同情、心地善良的人们还是非常多的,因为她的盆子里已经放满了一堆零钞。可就在这时,张书阳看见一个壮汉走向小女孩,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非常麻利地将小女孩盆子里的零钞,一股脑倒向袋子,然后丢下两个包子后,迅速离开现场,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过10秒钟。而且乞讨的小女孩一见壮汉过来,便面如灰色,异常温顺,看上去非常害怕。不一会,小女孩见到有人经过自己的面前,又开始拿着空荡荡的盆子,卖力地乞讨,好像随时都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张书阳觉得事有蹊翘,而且感到非常害怕,一方面他非常同情眼前乞讨的残疾小女孩,很想帮助她,特别是从一个父亲角度来说,看见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小孩正遭受如此悲惨的人生,他的内心除了难过,还有内疚。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帮她;另一方面,如果眼前的小女孩真的是被人控制住,甚至像网上说的,是被人弄残手脚,然后放到街上乞讨,那张书阳就更加有理由担心自己的女儿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女儿也被弄成这样,那她会多么痛苦。一想到这,张书阳的内心一阵紧缩冰凉,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张书阳开始注意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开始监视控制小女孩的壮汉。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他想知道一切真相。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的女儿已经落入这些恶人手中,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更加需要把整件事弄清楚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张书阳把贴在车子上的寻人启事和海报撕掉,然后悄悄开车跟在面包车的后面。他发现小女孩并不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乞讨,她先是被人带到早晨人比较多的菜市,等菜市没了人,他又被带到人流量较大的商业街,等接近中午时分,她又被带到有大量工人下班的工厂门口。一天下来,通常要跑很多地方,当然,如此巧妙地利用时间,在更多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悲惨,博取同情,收获必定非常丰盛。不用猜,小女孩所有的收入肯定是被躲在面包车里的男人收走了。他们犹如几只贪婪的吸血虫,啃噬着小女孩的生命,卑鄙低劣而肮脏。
当美丽的夕阳向所有人抛洒飞吻,喧闹的城市开始降温了,明暗交错的高楼间,到处都是穿行回家的人们,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回到自己的世界好好休息下了,或许晚上就会做个好梦。但对于那些被人控制的乞讨者来说,黑夜或许就会意味着噩梦降临。
张书阳一直跟着面包车,直到那些乞丐收工,他才意识到,他所看见的乞丐,其实只是众多不幸者之一。他们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正常人也有智障者,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有严重的残疾。真的那么巧吗,那些人的命运本已如此悲惨,难道就连自己的肢体也跟着受到牵连?
张书阳觉得不会,他觉得黑暗中一定有个邪恶的魔鬼,紧紧摁住了所有人的命运,折磨他们人世间难舍的肉身。而那几个壮汉就是为魔鬼效力的爪牙奴隶,或许魔鬼不是别人,就是那人见人爱的罪恶金钱。
面包车将散布各处的乞丐一一收了回来,然后集中于偏僻角落里的小型中巴车上,中巴车的窗户都被黑色的窗帘挡了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被隔成多个一个个的隔间,毫无疑问,每个隔间里都会有一个扭曲的肉体。
“他娘的不要吵,想死啊!”中巴车的司机恶狠狠地吼了一声,随之车里恢复了平静,他的威胁对那些无人关心的乞丐来说,或许会是真的。
张书阳远远地跟在中巴车后面,面包车则在前面带路。他们轻车熟路,来到了一处城中村的废弃建筑工地,进了偏僻残破的巷子。他听见中巴车的发动机停止了吼叫,知道他们就在巷子进去不远的地方。他将车停靠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下,静静地观察着巷子的方向,但是渐渐降临的夜幕却淹没了所有视线,使他毫无收获。就在他准备下车一探究竟时,另一辆像救护车模样的车子由巷子里开了出来,司机还是中巴车的司机。车子靠近时,张书阳终于一瞥那司机的真容,发现他是个光头,眼神涣散,满脸横肉,浑身透露着一股狠劲。他瞬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跟着那司机,看他接下来会去哪。因为他得首先排除这个司机的危险,然后才能探究巷子里的秘密。
夜幕朦胧,霓虹闪烁,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穿梭的人们,有幸福的情侣,有大人带着小孩逛街,有吆喝聚餐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些人,他们为了满足自己无法排解的欲望和寂寞,伺机寻找合适的目标。
张书阳跟着那司机一直穿过了好几个街道,来到了一个名叫“天涯酒吧”的地方停下车,酒吧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大门却包金镶玉极尽奢华。司机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叽里呱啦一通后,不一会,酒吧里面走出个漂亮的女人。说她是漂亮女人也不是非常准确,因为那女人满脸妆粉,多到看不清她真正的面目。她卷发浓密,身材丰满,穿着性感轻浮,似乎就喜欢故意招摇,吸引心怀不轨的色男。
张书阳脑海里很难找到一个词形容酒吧里出来的女人,但是他第一眼的感觉,似乎就是看见了浮泛在女人脸间的欲望,这欲望能瞬间点燃他人肉体的烈火。
那女人扶着一个醉乎乎的年轻男人,接着,一辆红色的丰田车里走出一个提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和司机一起把年轻男人架上了他们的车,而后车子绝尘而去。张书阳没有追赶,因为那不是他的目标。随后,他看见那女人抽出一支女士烟,点燃狠吸一口,一仰头很享受地抽了起来。不知道是她在消耗烟的生命,还是烟在燃烧她的灵魂。接着,她眼神迷离,踉踉跄跄走回丰田车,带着今生迷离的眼神和笑意,启动消失在暗淡的黑夜里。
张书阳原路返回城中村废弃的建筑工地,把车停靠在老地方,而后一个人悄悄地摸进巷子,当快要接近一处灯光昏暗的楼房时,他躲在一处垃圾堆后,听见那幢没有完工、长满杂草的四层危楼里,传来了阵阵苍老的哀嚎声。一个男人恶狠狠地咆哮着:“叫你偷懒,又没完成要钱的数。你要是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之后,危楼里的吼叫声依然继续,里面又走出个嘴里叼烟的男人。那男人见巷子里忽然跑来一直半大不小的流浪狗,转身回屋,出来后手里已经拿着几块啃过的骨头,蹲下后把骨头丢在自己面前,然后面露微笑,嘴里砸吧着唤狗来吃。流浪狗瘦骨嶙峋,看上去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一见到骨头,先是急不可耐地哼哼几声,警惕地看了看男人,但还是经不住诱惑,尝试抢了一块吃了,发现没事,流浪狗便放松了警惕,直接走到男人面前吃了起来。这时男人左手一把掐住狗的后颈,藏在背后的右手迅速抽出一根木棍,“咚咚”几声,流浪狗还没来得及惨叫,身体软塌塌地挣扎了几下,便一命呜呼。接着那男人提着死狗奔回屋内,叫着说:“林哥,林嫂,今晚有狗肉吃了,哈哈哈……”接着,屋子里便响起了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兴奋声。那时,老人的哀嚎才最终暂停下来。
张书阳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没人性的东西!见那男人又走了出来,把死狗挂在一棵小树上,拿个匕首薄皮开膛,弄好后又走回屋子里,不一会,便传来了刀劈骨头、切菜炒菜的热闹……
张书阳知道他们开始大块朵颖那流浪狗后,便起身迅速接近过去,透过灯光,他看见三男一女一个小孩,正围坐在一起有吃有笑。吃饱饭后,孩子便吵着要睡觉,女人无法,只好带着他离开。剩下三个男人吃肉喝酒,欢声笑语,好不畅快。
张书阳趁他们酒肉正酣之际,悄悄摸进了屋子,他太渴望弄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了: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女儿静怡。其实他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却不切实际,因为天下之大,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么容易就被他碰见。并且张书阳打心眼里不想看见女儿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怕女儿也已经被残害成了残疾乞丐。可他又不愿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哪怕这样的机会只是出于他心里的猜测和疑虑。
他来到了男人吃饭喝酒对面的一间屋子,轻轻打开门上铁栓,随着微弱的灯光照射进去,他发现里面尽是一些蓬头垢面、丑陋悲惨的乞丐,其中就包括白天看见的残疾小女孩。他们正嚼着手里冰凉的馒头包子。见张书阳开门,先是一阵恐惧害怕,发现不是那些邪恶的男人,便又冷漠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他们表情冷漠麻木,似乎是一群丢了灵魂的躯体,挣扎在自己毫无希望的命运里。
张书阳眉头一皱,迅速扫视了一眼,发现没有静怡的身影后,便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始失望担忧起来,的确,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张书阳又继续向隔壁的房间寻找,在阴暗的房间里,他用微弱的手机屏幕光,发现一个被截得只剩下一只左臂的男青年。只见那男青年肚皮上下起伏,这表示他还活着。张书阳忽然意识到:他肯定就是那帮人下一个赚钱的机器。
到此时,他的心里已是经烈焰冲天。他恨不得把那几个男人全都撕碎,以解心头之恨!关键时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因为他的女儿还没有找到,他的妻子正在家中等着一家人团聚……最终,他因为自私退缩了,变得懦弱害怕了,变得不敢再继续深入了解这座魔窟般的世界。他决定回去继续自己的旅程,离开这些悲惨的人们。
正当张书阳小心翼翼准备离开时,他对面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盘子,盘子里堆了一堆狗骨头,似乎要走向乞丐房,喂给那些乞丐吃。男人一见张书阳,立刻丢了盘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堵在了大门口,同时大喊了一声:“林哥,有贼,快来呀!”瞬间,另外两个男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手里都拿着菜刀。
张书阳眉头一皱,立刻警惕起来,他发现自己出去的路全已被三人封死。便低腰含胸做迎敌的姿势,和几个壮汉对峙。
三个汉子穿着短袖衬衫,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带着恼怒的眼神看着张书阳,他们发现穿着一件黑色T恤的张书阳虽然面容憔悴,但身材高大,身体壮实,所以都没敢随便轻举妄动。
“你是那方神圣啊,到这里干鸟事!”一直被称作林哥的男人恶狠狠地说。他的真名叫秦保林。
张书阳并不紧张,他镇静地回答说:“我走错地方了,请几位师傅别见怪,让我走就好。”
“孙子,你的确走错了地方,林哥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秦保林左手边的汉子轻蔑地说,晃动着手里的匕首。
接着,秦保林右手边的汉子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林哥,这家伙可能知道我们什么,看样子放他走,对我们有危险呐。”
秦保林一听,脸瞬间阴了下来,同时眼里多了几分杀气。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秦保林不动声色,用他昏黄暗淡的眼神瞅着对面的年轻人。
“对,我刚来这里,所以走错路了。”张书阳回答说。
秦保林忽然点头贼笑几声说:“好好好,我就喜欢外地人,孤身一人,毫无牵挂,没人关心,我最需要这样的人了。”
张书阳预感到危险临近,猛然高度警惕起来,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内心镇定。曾经在部队的经历,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勇敢,说白了,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一个浑身充满一招制敌本领的士兵,即使面对十万火急的危险,也不会自乱阵脚。艺高人胆大,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害怕。
“你们想干什么?”张书阳问道,他已感觉到面前的几个人绝对不会放他离开,况且看了那么多的乞丐的遭遇后,他知道自己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就绝对没有好下场。为了自己,为了女儿和妻子,他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老弟,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但我现在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秦保林说完,假惺惺地装可怜,看了一眼张书阳,又对边上的两个汉子笑笑,两个汉子心知肚明地回应着,也附和着笑了笑。
“恐怕帮不上,我还有事,请你们放我离开。”张书阳并没有祈求他们,而是带着要求的口气说道。
“哼,口气还挺硬的啊。”边上一汉子说道,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了钱,有些人真的是很拼命,他们也的确能赚钱,有的赚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可等钱攒够了,身体却坏了,特别是身体里的那个肾脏啊,经不住长期的劳累,最容易坏掉,”秦保林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涛涛不绝地说着,“刚好,我认识一大款,因为肾衰竭快要不行了,他正需要那么一副肾脏,他还说愿意给我一半的财产,让我帮他找副好的肾脏。今天看到了你,觉得你人不错,所以我就把这个生意给你了,你把你的肾卖给他,帮帮他,然后钱你拿,怎么样。那个大款分一半财产给你,那可是够吃一辈子了,哈哈哈。”说完,三个汉子因为这个残忍恶毒的笑话,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不需要钱,也不喜欢钱。”张书阳紧接着回答说,他明白那笑话的意思。他知道,就算某个傻子上当答应了,拿不到钱不说,命肯定也没了。
“我还没见过不喜欢钱的人,钱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灵的神了,有了它就有了一切,”秦保林说道,“既然你不愿帮忙,那我们只好亲自动手,帮帮那个大款了。拿了钱,那可是一毛都不给你,不过会烧几张草纸祭拜你的,哼哼。”
秦保林说完,便挥起手中的菜刀砍向张书阳,后面的小弟也一起跟了上来。他们不知道张书阳曾当过兵,受过专业的训练。况且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反应灵敏。只一脚便把冲在前面的秦保林重重地踹倒在地,然后迅速抓起身边的小木凳,挡住扎来的匕首,随之上前一步,一个肘击,便把第二个汉子打得踉跄倒向一边。但他还是被第三个汉子拿菜刀在肩膀上划了一刀,被激怒的张书阳猛然野兽般爆发,不再有半点丝毫的理性。这一次他没有手软,拿板凳再次挡住了他的进攻后,便抽出右手瞬间手握成拳,直接猛击对手的喉咙。瞬间,那个汉子听见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他感到无法呼吸,然后无力地丢掉手中的菜刀,倒在一边开始挣扎,不一会便脸色铁青,窒息而死。张书阳见拿匕首的汉子站起来后,又开始自向己攻击,他把手中的木凳一下子丢了过去,正中对手的下胸,然后抓住他的右手扭住关节,便把匕首夺过丢掉,接着用双手把那汉子的头紧紧卡住,想起那些乞丐,本就一肚子怒火的张书阳随即用力一扭,那汉子便一声不哼地死了。
秦保林见张书阳身手不凡,没一会便把两个手下杀了,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起身立马向外跑去。
张书阳发现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前蹬蹬在秦保林腰间,之听见一声骨折的脆响,秦保林便狗啃屎般跌向了废弃工地的围墙边。他的下身已无法动弹,只得用双手挣扎着往前爬,然后靠在了墙边,惊恐地看着张书阳不断靠近的身影。
“你究竟是谁?”秦保林痛苦地问道。
张书阳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他觉得如果不是这些邪恶的家伙,自己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在短短的时间里,他由一个寻找自己女儿的父亲,被迫成了一个连杀两人的杀人犯。他心里有恨有怒,痛苦得几近疯狂。
“为什么不放我走!”张书阳狠狠地说,愤怒地卡住了秦保林的脖子。
秦保林疼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嘴里吐着血,恐惧地眨巴着眼睛。
“挣了那么多钱,还没花呢,你把我弄成这样,这怎么办。”秦保林临死都惦记着自己的钱,“你是谁啊,干嘛来这里啊,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霉运!”
一想到自己在寻找自己的女儿,张书阳热血沸腾的心瞬间冷却下来,他的脸色开始忧郁,“找我的女儿,她给人贩子拐走了。”
“我们没拐你的女儿啊!”秦保林喘着粗气,很无辜地说。
“可那些乞丐是怎么回事!”张书阳喝问道,“难道没人收留吗?”
“有人收留哪有我们的机会,”秦保林有气无力地说,“况且,他们都是些没人要的人,我只是想办法让他们发挥了些作用。没人会管的。”
恼怒的张书阳紧了紧卡住的脖子,秦保林肥头大耳的头颅刹那间胀得通红。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不明原因地放起了烟花,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幕里尽情绽放,带着美丽的光芒照亮整个世界,照亮了张书阳和秦保林的双眼。张书阳借着不断出现的光,在秦保林靠墙的头顶,发现已经模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标语: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你每天都经过这里,知道墙上这些字的意义吗?”张书阳问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热爱国家的人,“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要对这个国家负责吗?”
秦保林一听,干咳两声说:“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国家到底什么样,我只知道我需要钱,只有很多的钱才能让我感到安全。”
“你的钱全都滴着别人的血!”张书阳说道。
秦保林哼哼笑了几声,眼睛里突然冒出股狠劲,他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所以想在临死前,还想着怎样报仇,接着他心里猛然有了个计划,“你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对吧,”他说道。
张书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马上问:“什么意思?”
秦保林呼吸越来越急促,瞳孔在慢慢胀大,他说:“我知道几个小女孩,是从外地拐卖过来的,不过不在这,哈哈……”
还没等张书阳继续问下去,他发现秦保林已是有气出没气进地闭上了眼睛,他死了,嘴角仿佛挂着扭曲的余笑。或许他不仅仅高兴于临死前给张书阳下了个套子,还庆幸自己终于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张书阳站起身,恰好这时候,不远处的烟花又一次在夜空里欢腾起来,照亮了他流血的伤口,照亮了他离开时的背影,但他的心灵是沉重而暗淡的。
“一个连老人和孩子都无法保护的城市,就算它建设得再繁荣昌盛、美丽庞大,它永远都不会因此而变成一个伟大的地方!充其量,它只是人类欲望的膨胀的结果。”张书阳看着烟花爆炸的夜空,独自嘟囔着,而后离开那片充满罪恶的废弃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