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阳半睁着眼睛,看着车里的男人打开手提箱,他发现里面尽是一些手术用的器械,还有一个精致的储物箱,明晃晃的手术刀、止血钳、剪刀、夹子等一应俱全,车顶上还挂着几袋生理盐水。他忽然意识到,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是要准备给他做手术。张书阳猛然记起秦保林曾说过要他的肾,到此,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卖肾啦,卖肾啦,一对肾100万,谁要买就买呀,过了就没啦……”车厢里的男人不停地哼唧着,戴个粗边眼镜,留着凌乱的胡茬,像个疯子般嬉笑癫傻。
行驶约20分钟后,车身终于慢慢稳住了,车厢里的男人穿着件脏兮兮灰色长褂,打开一盏强光灯,灯光照射在张书阳的身上,使他难以睁眼。
“虎子哥,过来帮忙啊,看来花姐用的药量不够,这人的眼睛还在动。”车厢里的男人敲了敲车厢铁皮,对着驾驶室喊了声。随后,张书阳便听见开关车门的声响,他努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见车厢里的男人正在准备给他注射药物,接着,车厢门打开后,走进来一个彪悍的光头男,他知道眼前的光头男,必定是被眼镜男成为虎子哥的家伙。他认出那光头就是从废弃建筑工地开车出来的司机。其实他在黑金帮里的绰号叫光头虎。
“今晚把他做了,和上次的一起丢进江里去。最近风声比较紧,这票干完交了货,先避避再说。”光头虎说着,点燃一根香烟独自抽了起来。
“要不是收了人家的钱,咱也不敢,现在金银城上下都在整顿,要是栽了,小命就完了。”眼镜男龇牙一笑,呆滞傻气的脸庞油光发亮。
“哼,要不是花大价钱买通了人,咱们会有今天,早就下地狱啦。”
“嗯,虎子哥说得对,今晚干完就收工,不安全绝对不出动,赚了钱没命花,绝对是划不来的买卖。”眼镜男说道,“那咱们开始吧。”
“干吧,搞完了带你去爽一把。”
“你说的,虎子哥,嘿嘿。”
“虎子哥说的话,就算天塌了都不会变!”
“好,马上开工。”说着,眼镜男便将注射针头扎向张书阳左臂间的静脉血管,正当针头碰到张书阳的皮肤,他左手一把抓住眼镜男的右手腕,右手一把夺过注射器,然后迅速插向他的脖子。只见眼镜男一头撞向身侧的氧气瓶,便昏了过去。当光头虎发现并要阻止张书阳继续注射时,注射器里的液体已只剩下一小部分了。
两位强者之间的搏斗开始了。光头虎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一把医疗器械,用尽全力扎向张书阳的脖颈。张书阳同样敏锐,立刻用双手卡住他的手腕,并腾出左脚在光头虎子的裆部用力一击。光头虎瞬间被卵蛋的疼痛分散了精力,右手一软,被张书阳借力扎向他的左下胸,一把把明晃晃的剪刀、钳子、手术刀,瞬间全都一股脑地扎在了他的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他撕心裂肺的吼叫。光头虎强忍住剧痛,腾出自己的左手,狠劲往后腰抓去。张书阳见状,知道情况不妙,他迅速扑了过去,双手抓住他的左手用力一拉一折,接着便听见他肘关节清脆的骨折声,随后一把手枪便掉落在车厢底部。
光头虎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但好勇斗狠、拿命不当回事的他,依然尝试着反击,他扭动着身体,像个疯狗一样又踢又咬。
张书阳被他彻底激怒了,右手按住插在他身体上的医疗器械,用力往他身体里一推,光头虎子先是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心脏,接着他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烈火烧烤,猛然跳动起来,随后越跳越慢,越来越没有活力,直到停止跳动。
“从外地拐卖来的小女孩在哪,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张书阳狂暴地吼道。
光头虎瞪着几乎爆裂的双眼,大张着满口鲜血的嘴巴,吐出一句说:“家具厂……”随着最后一口气呼出,他的生命结束了,只留下一个肮脏的肉体和可憎的面目,短暂地存于人世。
张书阳想继续再问,发现光头虎已死,只好放弃。他又看了看眼镜男,将他的上身扶正,他看见眼镜男的右太阳穴有块流血的坑,才明白他倒下的时候,撞上了氧气瓶的尖头,也已死去。这本不是张书阳想要的结果。可他知道,在如此激烈的打斗下,谁都无法控制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唯有搏命一拼。他听见光头虎死前曾说出一个家具厂的地方,他觉得或许所有的秘密就在那里。
他捡起光头虎掉落的手枪,发现是一把仿制的54式手枪,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腰间,接着又搜出两个装有实弹的弹夹,他曾经把枪称作是自己的第二生命,然而,它一旦落入恶人的手里,却又成了无情的帮凶。随后,他又在床架下方发现一个被塑料皮包裹严实的物体,打开一看,原来就是昨天跟邪恶之花喝酒的年轻男人。他的眼睛被挖,腰部有两个一指长的口子,就像个被宰杀的牲畜般,被人拿走了生命里最后值钱的东西。然而,这条路似乎又是他自己选择的。
张书阳见到了眼前的而一切,觉得他生命里最后的仁慈之火已经熄灭,他不再犹豫,不再为那些应该从世界上消失的人留情。他再次想到了邪恶之花,赶忙打开车厢门,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跨江大桥的底部,放眼绵延江水,暗流涌动,浊浪争锋,涛涛不息,夜天和水色相接的地方,便是那城市里无数辉煌之灯火,在宁静的大地上招摇喧闹,热闹异常。
邪恶之花睁开眼睛的刹那间,就感到一股电流仿佛在脑袋里穿梭击打,疼得她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好一会她才从迷迷糊糊中慢慢好受些。她咂咂麻木的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才最终看清了一些事实。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车的车厢里,车厢顶部贴着两张全家福照片,里面还有很多寻人启事和生活用品。她尝试着活动自己的肢体,这才发现,手脚都已被结结实实地绑住。
“是哪个王八蛋敢绑老娘,不想死就赶快放了我。”邪恶之花急躁地吼道。见没人答应,便用自己的双脚不断踹门。
这时,车厢门忽然开了,邪恶之花这才发现,原来是晚上和自己喝酒的那个男人,他称自己叫猎人。所以此刻,邪恶之花觉得自己反倒成了他的猎物。
“哦,原来是你,真的没想到……”邪恶之花吃惊地看着张书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因为和自己喝过酒的男人,绝对不会有站在自己面前的机会了。
原来,张书阳在解决了光头虎和眼睛男后,开车又回到了天涯酒吧,刚好发现邪恶之花由酒吧里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接着便倒在了自己的车旁,他以为她喝醉了,殊不知自己留下的那杯药酒,也被那女人给喝了。他把邪恶之花带到自己的车里捆绑好,然后换下一身血衣,戴上个鸭舌帽,走偏僻小道,开自己的车把她带到了大桥下。之后便在车里休息了下,一直到天已微明、鸟在鸣歌的时候,才被邪恶之花的踹门声吵醒。
“家具厂在哪里?”张书阳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问。
邪恶之花又是一惊,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像她那样的女人,既简单也复杂,人间的大风大浪基本上都已见过,所以她立刻恢复了一个女人的妩媚,然后划动自己两条修长圆润的腿,对张书阳说:“帅哥,不要着急嘛,除了你说的家具厂,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可以……”她故意勾引着张书阳,话语听起来是那么诱人真诚,似乎不带一丁点的算计。
“不要和一个死人谈条件。”张书阳接着说道,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邪恶之花有些害怕起来,她怕自己真的碰到鬼了,因为她确信,的确有不少男人在她的诱惑下成了鬼,所以她瞬间打了一个冷战,但当她透过微微的晨曦,看见翻滚的江水在张书阳的背后欢腾后,她又确信自己没碰到鬼,哪有鬼不怕光的。“死鬼,你说吧,想要什么,老娘什么都有,钱,毒品,身体都可以给你。”她近乎谄媚地说,顺便在张书阳的面前晃动着鼓胀的****。
“我要你的命!”说完,张书阳从腰间掏出手枪,指向邪恶之花。
这一次,邪恶之花完全崩溃了,她突然向张书阳哭喊道:“大哥别这样,要什么我都给你,千万别杀我呀,我两无冤无仇,没必要吧,而且杀人是犯法的,你有没有想过。”
“我再问你一次,家具厂在哪里?”张书阳依然不动声色问道。
邪恶之花眼珠子转来转去,既犹豫又害怕,他哆嗦着嘴唇说:“我真的不知道家具厂在哪里,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哥你放过我吧,让我干什么都愿意,真的……”
张书阳打开枪保险,食指按压扳机,双手握枪,做准备射击姿势,最后说:“你们的罪恶我都知道了。”
邪恶之花见状,原本就尿急的她,吓得尿湿了包臀裙,她无奈地说:“跟你说了,我一样会死,可能下场比死还惨,我也是被逼的呀。”
张书阳一动不动,依然等着她说下去。
邪恶之花哭累了,好像终于想通了,死到临头,她才明白自己真的怕死,觉得能多活一会就多活一会,也许后面会有转机也说不定,要不就找机会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只要她能活下来,一切都可以答应。“家具厂在城郊,那里非常偏僻,一般人找不到。”她说道。
“带我去。”张书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随后,邪恶之花带着仇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自身的羞耻加上内心的恐惧,已使她无话可说。见张书阳毫无畏惧,义无反顾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地说了句:“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黑金帮里都是些什么人么?你去找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怕?”
张书阳沉默不语,他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枪,看着远处荒凉起伏的江面,若有所思。
“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他们个个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而且门路广大,黑白道都有人,”邪恶之花试图打消张书阳的计划,“就算和他们有仇,也要为你自己的家人想想啊。”
“我是一个寻找女儿的父亲,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只要任何有希望的地方,我都要去!”张书阳冷冷地丢下一句,便把车门锁好,坐向驾驶室去,而后启动车子,开向充满希望或是绝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