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兄，真有你的，你就放心地放开手脚干吧，父亲那里我会去说服他的，这几年零零星星干着，就令父亲对你刮目相看了，前几天他还直夸你呢，说你是既能说又能干，是文武双全的好把式呢，这一次我上京也是他的主意，走的时候一再嘱咐，要我好好向你学习。”
“我有什么好学的，只不过是多动一些脑子罢了。我想来想去，我们既不能丢掉颜料的老本行业，本着我们原有的十万资本继续进行，而汇兑上却要下一番大功夫，并且要另作投放，你看这样干是不是合适？”
“雷兄，你说吧，要投放多少银子？”李大全慷慨地说。
“要我说，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只有资本充足，才可以用银子来赚银子。”雷履泰认真地说。
“这样吧，我们先投资五万两吧，你认为呢？”
“太少！”雷履泰不客气地说。
“那、那就十万两吧，和搞颜料的资本平分秋色应该可以了吧？”李大全豪气地一下子便抛出一半的数子，然后以商量的口吻对雷履泰说。
雷履泰轻轻摇着头。
“那么再加五万两，再多，这个家我就担不了啦，那可就真正要向父亲去请示了。”李大全摊开两手，做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好，就用十五万两凑合着先开展起来。”
“雷兄，有件事不知我当问不当问，不过既然我们兄弟一场，我总是要问的。这些年来，我看你挺苦的，自从月儿嫂子去世后，你虽然娶了阎氏为妻，可我总感觉你好象一点也不喜欢她，再说这么多年嫂子也没给你生得一儿半女的，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要不，你再娶一房你喜欢的人怎么样？”李大全婆婆妈妈地说着。
“大全，这你就不懂了，你嫂子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她是在你月儿嫂子去世后，我最困难的时候帮着我跟了我的，辅昌就是她一手带起来的，这些年，家里的上上下下哪一点不是她操劳的？我不能对不起她。好了，我们还是不提这些好，你赶快筹备银子办正经事喔。”
“好，我听你的，雷兄，”李大全故意把声音拉长说道，“可以了吧，那我先走了。”李大全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雷履泰急忙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箴视他们的先生找好了没有？”
“我正为这事发愁呢，都成我的心病了，偌大个平遥城就是找不到一个好先生，唉！可惜呀，我们家箴视正好和薛登五老先生时间叉开了，若是早生几年，也就正好赶上让薛先生来教他们了。”
“废话，我在京都多留意些就是了，这里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寻找个好先生我想是不会太困难的。”
陶然亭园子里，雷履泰提着鸟笼晃晃悠悠地正遛着鸟儿，林子的场地上有一个上着黑色直缀，下着黑色宽档裤的老年人正在全身心投入地舞着剑，他的一招一式稳健镇定，剑术相当漂亮。
近来雷履泰也正迷着舞剑呢，不过他把时间总是安排在黄昏或是累了时才练的。
只见那人一招白鹤亮翅做得非常完美，雷履泰看得入迷，不由得失声喊到，“好！好剑法！”
那人已收好了架势，回过头来用地道的平遥话对雷履泰道：“你是平遥人？”
听到乡音，雷履泰倍感亲切，虽然平遥人在京都多的是，但在陶然亭碰到平遥人，还是挺希罕的，平遥人除了在京都作生意外，一般是不喜欢到这里的，这里仿佛是文人雅士才来的地方。
“正是，敢问老伯……”
“在下冀兰泰。”
“幸会，幸会，原来是冀先生，久闻大名，只是无缘相攀，今日在此相见，非常荣幸。”一听是冀兰泰，雷履泰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特别感觉，在薛登五那里，常听薛先生谈到冀先生，对冀兰泰是略知一些，知道他曾经为天台知府。
“请问阁下台甫？”
“学生雷履泰向冀先生请安，前些年我就常听薛登五先生提起您，一直心存敬佩，早想登门拜访，只是一来事务繁忙，二来又怕叨扰您老，所以一直拖到今日，不意在此相逢，真乃缘分。”
“噢，原来是雷掌柜，京城里的生意人谁人不知你雷掌柜雷履泰的大名！你们西裕成的买卖不但越做越大了，而且还增添了新的业务。哈哈哈，老夫也听说了，你和李财东真可谓伯乐与千里马呀，有了李财东雄厚的资本，对于你的才干来说真乃如鱼得水哇！将来你西裕成设的分庄会布满全国各地吧？岂不更应了那里有麻雀那里就有平遥人的说法了。哈哈哈，真乃为平遥人争光啊，而且你们西裕成对公益性事也相当看重，光修会馆一项你们西裕成就捐银一百多两，成为众商捐银之首。”
冀兰泰一声声爽直的笑声响在陶然厅园子里，雷履泰微笑着听着，对别人赞扬自己的事，他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只是本着尊敬别人的态度认真听罢了。
此刻，雷履泰看着冀兰泰边说着边用动作比划着津津乐道的样子，恰似一个好的教书先生在授课，他突然想到李箴视。
“闻听我们平遥修市楼时都是你雷掌柜挑的头哇，哈哈哈，敬佩敬佩！是这样子的吧？”
雷履泰还是缄默不语地微微一笑，算是作为回答。
此时的冀兰泰大有即兴演讲的冲动感，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着。
“县太爷杨霖川到平遥后，真乃新官上任三把火呐，不干一两件好事大有绝不罢休的样子，当知道市楼有三十年没修缮了，便决定在民间捐银子修市楼。就在这时，你听到了消息，十分郑重地与东家商议道：市楼肇兴百业，不可一日虚废喔。东家听了你的建议十分慷慨地以西裕成的名义积极捐银，在你们西裕成的带头下，其它字号也不甘落后，很快，银子就捐好了。当市楼修缮完工时，正好赶上你下班回家，县太爷杨霖川见到你时，竖起大拇指大加赞赏，雷掌柜不但经商神机妙算，公益乐输也是神机妙算，真乃商界英杰！了不起！了不起！”冀兰泰用激昂的一种腔调时而学着雷履泰的口吻，时而又学着县太爷的口吻称赞着雷履泰。
“喔，冀先生知道的如此详细？”雷履泰又是微微一笑。
“可不是嘛，平遥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哇，老夫若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岂不是孤陋寡闻了？哈哈哈！我们平遥的事，你们商界的事我是了如指掌噢。商界英杰，雷履泰——西裕成就是了不起啊。”冀兰泰豪爽而诙谐地一下子说了许多，还一股劲儿的直竖大拇指，说得雷履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过奖了，履泰只不过是忠于职守，为东家多出点力，想多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多积点德，活得充实，幸福一点罢了。”
“很好，很好，人活着能多为别人着想，确实是一种幸福。”冀兰泰感慨地。
“是喔，是喔。”雷履泰说着赶快把话峰一转，“真没想到，冀先生有此雅兴，每日到此练剑？”
“这些日子闲赋在家，故每日除了读读书，也就无所事事了。”
“冀先生，有一事斗胆相问，若是问的不合适，权当学生没讲。”雷履泰客气地先把丑话放在前面。
“何须那样客气，有什么事当问不妨。”
“这、这谁都知道，”雷履泰有点犹豫不决地说道。“我们平遥多少年来难以出人才，举子几乎是好多年才出一个，而状元多少年来从未出过一个，这岂不是我们平遥人的一大遗憾，能象您老这样才华出众，为朝廷效力之人简直就是屈指……”
“惭愧，惭愧，能让雷掌柜夸奖，冀某荣幸之至。虽然平遥举子是少了点，但平遥的商贾却是值得夸耀的，君不闻雍正皇帝都这样说过：山右大约商贾居首……而现在我们的晋商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了。”冀兰泰不无自豪地说。
“晋商虽然不错，但没有一定的学识来作为支撑，经商也就如同盲人瞎马，今天我说的是这个意思，想请您到平遥，为我们少东家讲一段时间学，哪怕是很短的一段时间都成。东家大少爷天生就挺聪慧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先生来指点，东家早就托我给这孩子找个合适的先生，只是一直……”雷履泰觉得给冀兰泰提这个问题，确实挺难为情的，朝廷的命官，说不来时时都会有事的，然而为了东家他还是鼓着劲儿委婉地说出来了。
“噢，哈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还没等雷履泰把话说完，爽直的冀兰泰便把他的话打断了，“冀某能为平遥办点实事，也是冀某的心愿……”
听了这话雷履泰高兴得几乎就要跳起来了，但他又看到冀兰泰略作沉吟的模样，雷履泰的心同时又“咯噔”了一下。
冀兰泰又说道：“我这人说话从来不会绕弯子，直的很，请雷掌柜多多见谅，此事实在是难以应允，尽管最近闲暇一些，据透露，更大的重任在等着我呢，既是朝廷命官，吃了这份俸禄就难以……哈哈哈。”冀兰泰不好意思地干笑着，“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二个人，听说过人称七松老人的李秉礼先生吧？”
“学生倒是略知一二李秉礼先生的，听说他是江西临川人，邢部郎中。”雷履泰马上应答道。
“是的，最近他一直闲赋在家，我估计他会有一段时间，他的诗文可是第一流的，届时请他给东家少爷授课当先生那可是没得说噢。”冀兰泰挺热情地给推荐着。
“谢冀先生指点引荐，那我先替东家谢了，改日定当一一登门造访。”雷履泰郑重其事地作揖称谢。
又是一年一度的冬月来了，这是西裕成最忙碌的季节，买卖到了账期要合账，还要重新议铺子里的事，这都是离不开老东家和少东家的大事。
今年李老东家身体总是不怎么太好，上了年纪的人，也只好用参茸之类的药材补一补了，但奇怪的是老东家进了腊月反倒比秋天的咳嗽气喘还好多了，他的精神一来，就免不了起来多走动走动，铺子里的事也就能多过问一些。
李文赟真的是高兴啊，他经常心里偷偷乐着默默念叨；儿子眼光就是不错，真不能小瞧年轻人呐。
当雷履泰刚刚跨进老东家的里院时，李文赟已经穿好狐皮袍子套上马褂迎出来了。
李大全跟在父亲的身后，热情洋溢地跟雷履泰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今天虽然天气阴冷阴冷，天空还时不时地飘着几朵雪花，但此刻的李文赟却精神焕发。
“履泰你来了，来来来，我们赶快进屋去。”李文赟满脸光彩地象拉着儿子的手拉着雷履泰说。
“伯父好，伯父身体近来可大安。”雷履泰以小辈的身份关心地问着。
“托你的福，好好好，你瞧老夫我是不是精神饱满啊。”李文赟神采奕奕地对雷履泰说。
“确实不错，尤其是气色很好喔。”雷履泰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李文赟一番说道。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呐，老夫我早就等着你的到来了，听全儿说今年我们西裕成干的很不错，尤其是你在京都方面的成绩。”
“履泰不才，履泰只是尽心尽力。”雷履泰说着把话题转了回来，“伯父，我把今年的情况向您老禀报一下，我们在颜料方面的投资是十万两的本银，带回来的利润是四万两。在汇兑方面投入是十五万两，带回的利润是十万……”
“停一停，我已经听出门道来了，这就是你所谓的钱赚钱，银子生银子了？”李文赟惊喜异常地问。
“是的，我们这样做，不但可以解人之难，而且自己的好处也是多多，我打算明年将十五万再投入进去，年终时我们赚的银子最少也可达到三十万两，这就是滚雪球的效益，我们将根基放在平遥，汉口可做为中转，而京都却是活动中心，在此开拓发展，可以与天津联手向外延伸。而且我们要将汇票的密押做的更完善一些，要做到万无一失，这些事我正琢磨着。还有铺子里的规章制度也来不得半点马虎。”雷履泰信心十足地说。
“爹爹你看这样是否合适？”李大全知道李文赟是不喜欢别人先斩后奏的，所以忙插嘴打着圆场。
